此时,可汗的帐篷中坐了一群人,策野和乔棉则是座上的贵宾。
“两位兄台久仰了。”可汗威严而客气地道,并暗暗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深觉中原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久仰。”策野一抱拳,一句废话也没多说。
乔棉却抱拳笑道:“我是没久仰多久啦,六、七天而已。不过你放心,我还很年轻,绝对还可以仰很久。”
此话一出,有些人已经忍俊不住笑出来,没笑出来的却也憋得难受。可汗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俩走到哪儿,笑声就跟到哪儿,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但想到当个可汗要有威严,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策野虽然早已习惯她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但每次还是让他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此时他虽然没有责怪之意,但还是做个样子轻斥她一声,“天意,别胡闹。”
乔棉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要收敛些,于是愧疚地点下头,其实是在掩饰不断威胁着要泛开的笑容。这一点策野当然清楚得很,可是其他人就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没关系,小兄弟说的也是实话。”
“真对不起,舍弟就是如此顽皮,教各位长者见笑了。”策野之所以会这么说,一部分是为了客套,另一部分却是故意在损乔棉,不过听得出来的也只有她了。
乔棉这才抬起头来,表情十分“真诚”地道:“可汗大爷,真是不好意思,所谓‘弟不教,兄之过’,但您千万别责怪我大哥,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很用心在教导我了,真的!”这“真的”二字的效果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
这次每个人在面面相觑之后,终于哄堂大笑起来,其中也包括策野在内。他在心中忍不住暗叹:唉!这女人,真会让人头痛。
“我相信,哈哈……”可汗笑道,“对了,两位为何大老远从中原来到这里呢?”
“我们打算来此采购一些货品并顺道游历。如今在大宋天子治理下的中原正呈现一片蓬勃之气,塞外一些具传统色彩的货品在当地很受欢迎,所以在下与舍弟一方面来看看是否能创造些商机,另一方面则借机一览我们未曾接触过的地域。”
这是两人早就拟好的理由,策野说来毫不迟疑。
乔棉不由得在心里暗笑:这大哥说起谎来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哦,我早就听闻如今中原的文治武功都相当强盛,但近来边陲地带双方关系有点紧张。”
“我想两国相邻应极力发展良好的合作关系,不是吗?”
“两位是有见地的人,能有此勇气与毅力来到这里,想必也是颇有来历的人,对于这样的局势能否提供些许建议?”
策野和乔棉闻言对望一眼。建议?他们只不过是就着历史常识胡扯几句而已,什么军国大事与他俩何干?他们既无权也无能更动历史。
两人想法一致,但在策野还未决定什么说辞之前,乔棉已先笑道:“不敢,不敢,可汗爷爷太抬举我们了。家父末告老还乡之前,虽曾为小小的四品官,但始终未能参闻军国大事,而我与家兄这两个不肖子只懂得做买卖,更不用说有什么卓越的见识了。只是我想两国相交和和气气岂不最好?兵戎相见绝非百姓之福。再说,我在中原曾瞧见大宋兵将的威仪,目睹大宋健儿个个骁勇善战,两方交战对彼此都付不了好。小子愚见,可汗爷爷莫怪。”
乔棉说了这么一大篇,句句入情入理,那可汗虽不知四品官是多大的官,但心想中原号称礼仪之邦,总喜欢谦虚个几句,这两人果然是名门之后,更是符合了他的期望,而这名年仅十四的少年竟能说出这番话来,怎能教他不对中原之地感到震惊?
策野这会儿也不高兴了,这丫头愈来愈过分,平常和大家玩玩,为了符合身分也就随她胡扯,反正无伤大雅。数日来谎话愈扯愈多,累积起来只怕不下百个,这也就算了,想不到她现在竟然还说他俩的父亲是四品官!虽说这一来解决了跟前的麻烦,但万一对方追问下来后她怎么圆谎?哼!非找个机会说说她不可。
“小兄弟忒谦了。”接下来可说是疲劳轰炸的开始,每个人对中原都很好奇,一大串问题丢下来,搞得她头晕脑胀,直将明扯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而策野平常话虽不多,但今天却特别少,只有在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才开口说一两句帮她解围。
“两位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客气。明日让我这做主人的请你们兄弟吃顿饭,以尽地主之谊吧。”可汗热情地邀请。
“很抱歉,恐怕要令您失望了。”策野婉拒。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可汗难掩失望之情地问道。这哥哥整晚难得说上一句话,但每一开口却都令人叹服,表现出的气度更让人觉得他莫测高深。
“我们兄弟在此已打扰太久了,十分感谢克烈部族人对我们的热情招待,明日一早我二人便得起程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了。不如你们要往何处去?”
“往北。”
“那好吧,我会传令下去,凡我克烈部族人遇上二位,必代我尽地主之谊。”可汗亲切地说道。
策野闻言一怔,这可汗干嘛待他俩这么好?难道是因为乔棉叫了他几句“可汗爷爷”,就让他高兴成那样?
“多谢了。”策野抱拳致意,也不再推辞。
等到两人有机会脱身时已是夜晚。策野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的握着她的手腕,拖着她进帐篷。这是克烈部族人特地为他们搭的,免得占用了木华黎母子的地方。
“大哥,你是怎么了?”进了帐蓬,乔棉立刻甩开他的钳制,语气中透着一丝抱怨。她是哪里惹到他了?瞧他整晚阴阳怪气的。“还有,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你怎么没先跟我提。”
“我是临时决定的。”
“为什么?你要往北……是不是已经找到时光机的残骸了?”乔棉笑着问。
“不是为了时光机的残骸,而是因为你!”
他怒而指责的语气刺伤了她,因为他这些日子对她一贯的放任态度,使她对于他的生气毫无戒备和防范而伤得更重。她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脸色也在瞬间转为苍白,然而她很快的掩饰自己所受到的创伤,她早已习惯防卫自己,一明白他的怒气是冲着她而来,她的防护墙便立刻升起,脸色转为严肃而镇定,虽然仍是苍白得吓人。
“我做错了什么?”她平静地问。
不知为何,她这番镇定与平静竟使他心里泛起一些做难以察觉的刺痛感,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使他几乎后悔他刚才所说的话。
“再不离开,不知道你还会扯出什么请来,一会儿说自的父亲是四品官,再接下来还有什么?”他听见自己语带愤怒地指责她。
“你自己不也在说谎?不然你要我怎么说?告诉他们实话吗?说我们是未来人,是坐时光机来的!”乔棉不服气的回道。他也说谎啊,为什么他能说,她就不能?而已那些谎只是权宜之计,为什么她要因为这个而接受他的指责?
“你……”策野怒火又再度窜升,这女人还不知检讨!
“说谎和隐瞒事实是有程度上的差异,我不反对你偶尔说点小谎岔开众人对我们来历的注意力,但是这个谎必须是无损于历史全局,可是你却愈说愈过分。你要知道,你方才是在对一个可汗说话,你的话对他造成的影响,甚至可能影响到两国关系,甚至改变了历史,这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情况,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