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喜欢看热闹。”仇雁申纵使口气很差,可神色依旧和蔼可亲,根本达不到威吓的效果。
昔时她绕着五湖四海行走江湖时,听一些练家子说过,当一名武者运功的时候,即是最容易遭袭击、最危险的当口。假使待会儿沃昶闭目凝神、尽倾内力时,她把握机会,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岂不就太棒了,呵呵呵!
不理仇雁申的警告,她老实不客气地蹲在沃昶咫尺远的地方,准备随时出手捣蛋,害他走火入魔。
“教主。”吉石上人喃喃道。
“别作声。”沃昶摸到他的断骨,将两边仔细对准,差仇雁申所折来四根树枝,两根放在胸前,两根置于背后,用树皮牢牢绑住,使断骨不致移位。“现在我要帮你打通血脉,会有点疼,你要忍住。”
“是。”吉石上人已汗如雨下。
嘿嘿,机会来了,冰心偷捏住一根铁钉,悄没声息地逼向他的背心。
仇雁申站在她对面,以为她只是好奇,在旁观看应该不会有啥问题,哪知她包藏祸心。
冰心的手已经靠在他背上,狠狠的往里刺。咦?刺不进。我再刺,又刺……天,快把他的衣服刺烂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连吃奶的力气一并使出来——
“寒冰心!”沃昶忽尔连名带姓地唤她。
冰心一凛,手中的铁钉倏地滑落草地里。
“干……干嘛?”不专心运功,害人家吓一跳。冰心作贼心虚,匆匆闪到一边,准备苗头不对时立即拔腿就跄。
“你的水袋里还有水吗?”他渴得好厉害,嘴唇都干裂了。
“有啊,怎样?”冰心下意识地抱紧水袋,这可是好心的老爷爷送她的。
“如果你愿意把剩下的水送给我,我就不计较你偷袭之罪。”沃昶虎目圆瞪,直勾勾的望着她。
“你偷袭我们教主?”仇雁申火大的跳了起来,冲到冰心身侧,果见沃昶背部横七竖八被划得十分狼狈。
“才没有,我只是……在帮他……抓痒。”强词夺理她最会了,功力之深厚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呢。
“拿来。”仇雁申长剑挥至。“不要让我动武。”
冰心牙关紧咬,踌躇良久才问:“不喝水会怎样,他不是很忙?”
“我阴阳两气交煎,若不适时浇熄心火,很容易就会走火入魔的。”
两人对说之时,沃昶果然大汗急急涌出,浑身灼热难当。就一般情形应该不至于如此,但吉石上人体内似乎有一团真气在跟他的内力相抗衡,让他备觉艰辛。
那不正合我意?
冰心一喜,乘仇雁申没注意,伸手扯开水袋木塞,仰头将袋里的水喝得一干二净。
“你……”仇雁申大怒,喝道:“好个心如蛇蝎的女子。”
“比起你们教主还差得远呢。”冰心只知道走火入魔会很惨,可不清楚到底有多惨。
大不了生场病吧,凭北冥教的财力,什么样高明的大夫请不到?安呐!
“雁申,毋需多言,快拿着水袋到溪边取水。”沃昶像刚被人自水里捞起一样,湿淋淋的虚弱无比。
“遵命。”这回他不再客气了,一把抢过水袋便往山下飞奔。
“喂,强盗吗?”冰心大呼小叫,奈何人已走远,只得算了。
仇雁申走了更好,省得在这儿碍手碍脚,破坏她报仇雪恨的良机。
“老伯伯,你还好吧?”打击主要敌人之前,先要弄清楚“闲杂人等”会不会出面干涉,这是求生法门第二条。
吉石上人精神委靡,连回答的力气也无。
“你很严重吗?”要命的时刻,她竟然兴起妇人之仁。
吉石上人还是抿嘴不语。
运功疗伤中途不能微有顿挫。沃昶方才的举动已是险象环生,吉石上人当然更不敢妄言。
可惜冰心是武学的门外汉,啥也不懂,蹲在草地上,喳呼地猛问个不停。
“要不要我帮什么忙,你说话呀?”绕到沃昶旁,又傻呼呼的问:“你真的有办法救他?做人呐凡事不可太过勉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怎地你的脸苍白如纸?喂,我可没再暗算你,你别故意装死吓我。”
“水,给我水。”沃昶刚调顺的气息又复逆转,双气相激,胸口狂胀欲裂。
冰心张目四望,见丈许外有丛茂密的卢树,不禁大喜。这种树的树枝会有丰沛的水分,只需将树枝砍断,汁液便会顺着倾下的部分淘淘流出。数年前,她被一族土匪追到畏白山一处险崖,就是靠这种树汁熬了七天七夜。
“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水喝,但是你得放过我,并给我一笔‘跑路费’。”
沃昶抿着薄唇,坚决地摇头。他睥睨地横向她。“想乘人之危,跟我谈条件?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
仇雁申轻功了得,这时都无法取回饮水,凭她能上哪儿去找。没有筹码就没资格谈条件。
“不要我救我就偏要救。”冰心禁不起激,越激她,她便越卯起来唱反调。“等你欠了我‘大大’的人情之后,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恩将仇报。”
她走近吉石上人,冷不防地抽出他的佩剑,令他陡然一惊,险些岔了气。
“不是要杀你啦,穷紧张。”冰心提着剑,砍下十几根卢树枝,一根一根对准沃昶的嘴巴,让甜淡甜淡的汁液缓缓滴入他口中。
“你?”沃昶微愕,旋即绽出激赏的笑容。
“不客气。”人家又没道谢,她却非要表功,让沃昶不记得她的恩情都不行。
饱了沃昶,她还多事的连吉石上人也一并“救济”。“把嘴张开。”
“你那……有没有毒?”吉石上人不肯轻易相信人的。
“有没有毒,你喝了不就知道。”冰心气他以小人之心度“美人”之腹,潦草了两、三根就不理他了。
“喂,小姑娘,再给我一点吧。”吉石上人作梦也没想到这种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树木,竟然能产生如此甘美可口的汁液。
“要喝自己去砍。”心术不正的人不值得同情。不知怎么搞的,她总是觉得吉石上人的眼神闪烁,不像个正派角色。
“把这些也给他吧。”沃昶调息完毕,虚弱地萎在树干旁,闭目养神。
“我又不是你的婢女,为什么要听你的?”树枝就摆在吉石上人触手可及之处,自己不会拿。
以她贫乏且有限的武学知识推断,吉石上人的伤势应该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刚刚质问她时,丹田也很够力,如此健壮的人,不相信连几根树枝都拿不动。
倒是沃昶开口问:“你怎么了?”
“需调息片刻,方能走动。”
“这样就没事了吗?”冰心黑眸骨碌骨碌地转,仿佛正在盘算着阴谋诡计。
“是的。”沃昶不疑有诈,老实回答。
“如果现在走动会怎样?”企图越来越明显了。
“会逆血上涌,轻者武功会失,重者一命呜呼。”
“好极了。”她两手击掌,乐得眉开眼笑。“记得不要乱动哦!”
冰心先还有所忌讳,以分解动作的方式,把手试探性地探入他怀中,掏索着荷包的所在。孰料东探西掏,啥子东西也没找到。心急之下索性两手齐下,用翻的。
沃昶突然睁开眼睛,定定地凝睇着她。
“麻烦你把眼睛闭起来好不好?这样盯着我看,我会良心不安的。”不肯?那我自己动手喽!
一时间找不到布可以盖住他的头脸,索性用手捣着,反正另一只手还是可以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