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闷着,转眼间,一把把挥霍不尽的璀璨星子闯入凌日的视野,他们已经钻出森林中的道路,豁然开展的大片草地旁,是一座迷你湖泊(说迷你,也有一个小巨蛋那么大了)。银月的光芒跃动在湖面上,那粼粼波光真会让人误以为银河坠落到人间,在小小的湖水中摆荡着。
然后,他注意到了,那矗立在湖边彼岸的宏伟「城堡」。
它不折不扣是从童话故事里活生生搬到现实世界中的城堡。每座塔楼的顶端,都有着三角锥状的屋顶,远远望过去,彷佛回到了古老的年代,可以听见骑着战马、穿戴盔甲的战士,在城堡中穿梭的阵阵马蹄声。
「那个……不是海市蜃楼吧?」凌日瞪大好奇的眼,转头问着迪肯。这里又不是沙漠,对不对?
迪肯一副「你疯啦」的表情。「那是我家。」
「你家?!」真酷!凌日心想,世界上应该没有多少人能说出「一座城堡」是「我家」的这种话吧?
「哼,要不是死老头坚持放寒暑假一定得回家住,我才不想住在这儿呢!夏天热得要死,像烤炉;冬天冷到你骨髓都结冰,有没有暖炉也差不多。等到我继承了这座城堡,我一定要把里面全部翻修,第一个要安装的就是全自动冷暖空调设备。」
「……你们家族的祖先,莫非有皇室的血统?」
迪肯满不在乎地耸肩。「那就要看你问的是哪个王室了。目前的皇室和我家族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渊源,但我们和很古早以前的苏格兰王室就有点小关系,是这一带的大领主,祖先也曾经和英格兰打过仗呢!」
凌日听得目瞪口呆。他是没有调查过自家族谱啦,但不用想也知道,大概不是耕田的农夫就是普通的贩夫走卒之类的,是那种和什么王家血统、领主、战争之类的一点儿缘分都没有的平凡人。
「你也有个什么贵族称号吗?」「我才懒得去记那一长串的鬼东西。你对这个有兴趣?改天我叫我老头跟你上一堂课好了,他最喜欢捉着人讲些死人骨头的故事。」
被迪肯这样一形容,什么悠久历史都要变成不值钱的废物了。凌日还想要再问问这座城堡有多少年,但他们已经绕过湖岸,抵达城堡入口的一道铁门前了。迪肯按了下遥控器,将铁门开启。
「等等,这边是你家,我知道。但是我要回去的是「我家」啊!」
「什么你家我家他家的?告诉你,早在五年前,你的母亲和凌就一直住在我家了。」一路开入城堡中庭,他说:「换句话说,我们早就像是一家人了。」
阿夜那笨蛋!PDA上头只写着母亲和迪肯的父亲交往多年,但是关于他们早已同居的事,一个字也没提到啊!
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每天早晚都得和迪肯、迪肯的父亲打照面?迪肯就别提了,但是迪肯的父亲……
〔我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
要把他看成毫无关系的「伯父」、「叔叔」?或是个没有血缘却在生活上受他照顾的「父亲」?如果把他视为父亲对待,这算不算是对老爸的背叛?而阿夜所采取的又是哪一种态度呢?
虽然爸和妈离婚的事,现在凌日已经可以了解,它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毕竟,不再相爱的两个人,勉强在一块儿也不是件好事。然而,要接受另一个男人为继父……感觉好像母亲再次被切割,被陌生人给抢走了,胸口总是有点闷闷的。
〔我看我也没资格骂别人小鬼,我自己又何尝成熟呢?都十七岁了,还恋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他在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却离开了。老爸虽然很努力地想取代老妈的地位,但是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
「喂,你别做出那种「世界末日降临」的表情。我爸会以为是我欺负你,到时我就被你害惨了。」
红色的吉普车停靠在中庭里一座由老马厩所改装的停车场内,旁边还有好几辆不同厂牌、不同用途的车,从日系休旅车到流线型跑车都有。
「走吧!」
凌日默默地拎着行李下车,跟在迪肯的身后,走没两步,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慢着,喂!」
不耐烦地掀起一眉,迪肯无言地用绿眸问他「还有什么事」。
小跑步地追上前,凌日清清喉咙,满脸尴尬地说:「我和你父亲打招呼的时候,要主动上前亲他比较好吗?」
「啊?」
「你们这边的人打招呼,不是都用亲嘴的吗?」恶心归恶心,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欠缺礼貌」而让母亲立场为难。
「……」迪肯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双肩轻轻抖动,身子剧颤,最后索性放开紧闭的双唇,爆出一阵狂笑,捧着肚子前俯后仰,笑声震天。
被笑得莫名其妙的凌日,摸不着头绪地看着他。「喂!你到底在笑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哈哈哈……」一边揩着眼角的泪水,迪肯千辛万苦地挺直腰。「你、你就这样一路从台湾亲吻每个你见到的人,以为是在打招呼吗?太妙了,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事,哈哈哈!」
「喂,你把我当白痴啊?我才不想亲嘴呢!是因为那个克劳顿一见面就亲我,我才不得已入境随俗的。谁会没事见到人就亲嘴啊?要说,那也是你们英国人的野蛮怪习惯很恶心好不好?!」
「听到你这样侮辱敝国传统,我这个英国绅士可不能不挺身而出了。」迪肯往回走了两步,来到凌日面前,伸出双手。
「你、你要做什么?」他本能地后退。
把住凌日退缩的双肩,将他朝自己拉近,迪肯边说:「看好了,正统的打招呼方式,应该像我这样。」
将双臂绕到凌日背后,轻轻拥抱。分开后,绿眸盯着黑瞳,微笑说:「『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凌』,这样打完招呼后,再来就是……」迪肯把脸颊贴到凌日颊畔,先左而右地各做一次。
「如果这个人是你非常亲密的好友或亲人,还可以在最后做个亲吻嘴的动作,可是不需真正碰触到双唇,只是做做样子。好比这样……」
啾的一声,凌日愣愣地看着迪肯宽阔的嘴,在距离自己两指的地方停顿一下,最后移开。剎那间,凌日知道自己误会大了。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
噢,这里有铲子的话,他肯定会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如何?这样点到为止的招呼方式,恶心吗?可怕吗?野蛮吗?」调侃地笑着,迪肯戏谑地望着他。
除了最初被迪肯揽入怀中的一刻,让凌日吓了一大跳,心脏猛烈怦动外,剩下的……当然算不上可怕或恶心,也不野蛮……全部,只是自己的误解而已。凌日哑口无言地垂下头。
「真、真抱歉……我又弄错了。」
「你呀,难道从来不看电影或电视剧吗?你们那边难道连美国片都没有?多看点欧美电影,马上就会知道我们是怎么打招呼的啊!」
凌日平日电视只看新闻,而电影……他不知道几年没到电影院去看了。平常非假日要上课,周末则必须把累积一个礼拜的家事做完,放寒暑假则是打工度日的他,就算有时间、有金钱,也不想浪费在那种无聊的娱乐上头。单亲家庭的小孩,日子可是很辛苦的。
「你被克劳顿那家伙强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