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肯之所以能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主要的原因是曾跟随当外交官的父亲在香港住过三年,北京也住过三年。十二岁时回到爱丁堡,目前和凌夜就读同一所皇家威尔森中学。
和凌夜的关系除了是同学,两人之间还因为父母亲的「友谊」……
看完最后一段说明,凌日抬起头说:「原来你是我妈妈现任男友的孩子。可是我还是不懂,你怎么会知道我被绑架的?」
现在知道他名字叫迪肯的男「孩」,茵绿的眼瞳锁定在路况上,懒懒地开口说:「凌那笨蛋忘记告诉你,我会去接你。所以当我抵达机场,看到你跟着克劳顿……就是把你绑走的那家伙上车时,我猜到大事不妙,因此打电话去问阿夜。是他告诉我,你们会在那儿的。」
「……这……些我全都不知道……真抱歉,让你这么费心……」吶吶地,凌日不好意思地说道。
扬高一边眉头。「知道我是谁之后,忽然变得这么老实啊!你就不怕我是随口说说,骗你的?说不定我是故意和克劳顿连手,表演这出大烂戏,希望能赢得你的感激,卖个人情给你,这样以后才省得麻烦?」
「咦?」是这样吗?凌日瞪圆了眼。「你想省什么麻烦?」
噗!迪肯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出来。「弟弟狡猾得像条毒蛇,哥哥居然天真得像只小白兔,这么容易就上当!实在太好笑了!瑷玲阿姨真会生,竟生出你们这对南辕北辙的宝贝双胞胎,哈哈~~」
窘怒的红晕在双颊上蔓延开来,凌日发誓这名叫迪肯的家伙,绝对是他短短十七年的岁月中,至今所认识的人里面,性格最差劲、最恶劣的一个!连刚刚那个唤作克劳顿的变态,表现在外的性格都好过迪肯!
「要是你笑够了,我还想知道几件事。」悻悻地一瞪,凌日等他笑声渐歇后,才开口说。
「你问吧,老子我心情好就回答你。」
谁教这个人中文的?应该捉去枪毙!凌日翻翻白眼。「刚刚那个绑架我的家伙,好像是凌夜的债主。凌夜欠了他什么东西?」
迪肯没有回答,净是贼笑着。
「……该不会是严重到你说不出口的……那你又用了什么手段,让那家伙肯放我离开?你们当时说话的内容太快,我实在听不清楚。」
等了半晌,凌日以为他又不打算回答时,迪肯竟开口了。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傻傻地就和凌交换身份,大老远地从台湾跑到这里来吗?」
「阿夜说他在这边被人欺负,再也待不下去,所以拜托我做他的替身。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他没有告诉我的吗?」
「被欺负?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你不会信以为真吧?」嚣张地哈哈笑着,迪肯加快车速,在空荡的公路上飞驰,并说:「想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可以让人忘记自己弟弟的个性。凌是那种会被人欺负的料吗?」
凌日不想告诉他,小时候的阿夜是个多么爱哭、爱黏人的小孩子,被欺负可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每一次,都是自己出面替他教训那些坏孩子,并且警告他们不许再对阿夜动手的。
「所以他果然是骗我的?」凌日自言自语道。
迪肯抛给他一个「颇感意外」的眼神。「你也知道他在骗你?这么说,你也不是全然没长脑袋的嘛!」
没好气地,凌日削他说:「哪天你看到有个人没长脑袋,还能活着在路上散步的话,请务必通知我去开开眼界!」
一耸肩,迪肯回道:「你都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干么还上飞机?你若死都不肯点头做替身,凌也拿你没辙吧?还是说,你另外得了什么好处?或者像凌在英国待不下去一样,你也在台湾待不下去了,所以正好跑来英国逃避一切?」
是啊,为什么要答应阿夜呢?这问题沿途上凌日就问过自己数百次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
想过过新鲜刺激的生活?想追求一个不一样的未来?想试着成为「不是自己」的另外一个人?答案是哪一个,凌日自己都说不准。会让一个人下定决心的动机,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但他知道有个最强而有力的答案,就在自己心底。
「……我只是想来看一下。」
嘲讽地笑说:「拜托,想来这儿观光,只要买张机票就行啦!」
凌日不理会他的语刺,淡淡地说:「想看看这十年来的岁月中,自己的母亲与弟弟在什么样的地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是怎样生活的。普通人都会有这点好奇心的,对不对?前来观光的话,所看到的真实未必是最真实的。」
迪肯没再说话了。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默,而凌日则无心再追问其它的事。反正,关于克劳顿的事,等回到了家中,他可以打电话亲自向阿夜盘问,看看该如何解决就是。
▲▽▽
折腾半天,当他们抵达位于爱丁堡北方的小镇(亦是母亲的住处所在地)时,天色已经彻底地转为黑暗。
镇上的街道颇为冷清,看起来像个纯朴的乡下地方。道路两侧闪烁着稀稀落落的几盏灯光,每户人家都分隔好一段距离,唯一到现在还营业的店铺,只有一间便利商店。
早已习惯生活在吵杂拥挤的不夜城──台北,凌日真难以想象,世上竟然还有地方不到九点就呈现这般「寂寥」的景象。想必在这个地方,不可或缺的生活必备工具,就是车子了。
「很吃惊吗?但温格不是特别偏僻的小镇,离开爱丁堡之后,大部分的苏格兰乡镇都是这副模样的。这儿也不是什么有名的观光胜地,所以东方人在镇上可是很少见的,凌和你母亲刚搬到这边时,简直像动物园里的珍稀熊猫一样,被人拿来观赏。」蓦地,迪肯主动打破寂静的空气,说道。
喔……凌日含笑地望他一眼。
「干么?」迪肯瞥他一眼。「那诡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凌日摇摇头,笑而不语。倘若坦白地告诉他,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他一定又会生气。总之,他发现了!这言语粗暴、态度高傲、不可一世的暴君迪肯,其实是个个性极度别扭的臭小鬼罢了!
从他主动为自己解说这边的环境,以及分享当年母亲与阿夜的陈年轶事来看,便可知道他不像外表那样的粗鲁野蛮,至少是能体贴人心的家伙,这种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才对。
一旦了解这点,凌日看待他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那些夹枪带棍的话语,把它视为总爱咆哮,却不会采取主动攻击的大型犬,不是挺可爱的吗?……好吧,要说迪肯可爱太勉强,但也不是个会令人敬而远之的坏蛋嘛!
「啧!神经病,没事诡笑什么?」老大不爽的黑发暴君撇唇道。
仔细观察一下,还可看到迪肯的耳根微红了呢!凌日的嘴咧得更大。从踏上这块土地之后,始终忐忑的心也缓缓地平复下来。不管会在英国停留多久,他已经不再担心自己无法适应了。
……顺其自然,事情总会有法子解决的!
车子驶离了房舍聚集的地带,开进一条两旁都是森林环绕的黑暗石子路。月光由林叶间隙洒落,夜鹰啼鸣,微风徐徐,他们就像是在沉睡的大地中唯二的流浪旅人般,被世界所遗忘了。
母亲怎么会挑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居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