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转而去找兰妲,至少,不会就这么去找她。
强尼伸手扭开收音机的开关。震耳的摇滚乐吵杂剧烈,他皱着眉转台听乡村歌曲。
“野宴玩得开心吧?”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教芮秋横了他一眼。
“是啊。”
他没有说话。
“如果打扰到你的良宵我很抱歉。”
“应该的,你真的打扰到了。”
“希望不会引起你男友的不便。”
“不会。”
“你还在跟他上床?”
芮秋狠狠地瞪他一眼。“我从没这么说过,你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不干你的事。”
“不干吗?”
“不干!”
沉默不语。
“因为我你在学校受到什么压力吗?”
“你在乎吗?”
“是的。”
芮秋吃惊地横了他一眼。她原以为他会唇枪舌剑地回答,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的肯
定。
“有一点。”
“抱歉。”
他们的车已弯上主街,再三个路口左转就是五金行了。
“你有钥匙吗?”车子停进五金店前的停车场时她问。
“有。”强尼掂着一串钥匙给她看。
“那就晚安了。”
他看着她,但漆黑中她无法解读他的表情。她的车引擎根本没熄,很清楚地只是在
等他下车就要开走。
“芮秋,”他静静地说。“要上来吗?”
“不。”
“还是需要空间?”
芮秋双唇紧抿,目光晶亮地转向他。
“是的,任何有点理性的女人都会!看看你,你喝醉酒,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你飚
车的样子就像个活得不耐烦的青少年!你到处跟人家上床,头发太长、又爱惹事!你说
你有大学学位,你有在使用它吗?没有!你有计划要去用它吗?我看不出来。你今晚才
跟你的女友在一起,她至少还会在乎你,不让你醉酒开车回家。你竟还敢要我跟你一起
上楼?你到底能给我什么?你告诉我!”
他们就这么僵僵地对望着。
“给你很棒的性爱?”他拖长声音道。
霎时间怒火燃遍芮秋全身,她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气。
“滚出去!”她轻声说,气得声音都颤抖了。“滚出去!滚出我的车子!滚出我的
生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她已经喊了起来。
她推他的肩膀,使出全身的劲要把他推出车外。她气得啜泣,气得想象凯蒂那样又
踢又尖叫,又大嚷。若非这时他打开门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还会怎样。
“随你高兴,宝贝。”他的唇傲慢的一撇,甩上车门,摇晃地走过停车场,爬上他
的楼梯,芮秋全身颤抖,倒了车,疾速冲出停车场。
第十章
电话飨时她们正准备要去教堂。芮秋正在为罗兰绑头发,贝琪在帮凯蒂穿鞋。莎莎
在二楼上厕所,莉莎仍在史坦房中帮他穿衣服,和跟杰迪说话。杰迪与蒂妲在他们一家
人出去做礼拜时都会过来看顾史坦。
“电话,芮秋。”蒂妲喊道。
“是劳勃吗?”贝琪扬眉问道。
芮秋耸耸肩,奔下楼去听电话。放下电话时她皱起了眉。
“是谁啊,宝贝?”蒂妲正在收拾早餐的碗盘,抬头正好看到芮秋的表情。
“我必须去警察局一趟。”
“怎么了?”贝琪抱着凯蒂下楼,听到了问道。
“他们要我马上过去,没有说原因。”但她百分之百相信一定和强尼有关。她双唇
紧闭。他一定又惹麻醉了。难道他昨晚又出去了吗?
“在星期天早上?”贝琪不可思议的说道。“教堂怎么办?”
“我应该还赶得及。”芮秋看了一眼时钟,离礼拜开始还有整整一小时。
“要不今晚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蒂妲边说边在洗碗机里倒入洗洁精,关上洗碗
机的门。蒂妲上的是另一间教会,但以前贝琪和芮秋都常陪他们去。那个教会虽然几乎
全是黑人,但每个人都很欢迎她们,也知道蒂妲视葛家的女儿一如她自己的小孩。“现
在是泰妮亚领唱圣诗班。”
“是吗?”泰妮亚是蒂妲的么女。“我真想去听,不过我希望赶得及和母亲、贝琪
一起做礼拜。”
“你想会是店里或贺家那男孩出了事吗?”贝琪让凯蒂下来,困惑地看着芮秋。
芮秋看她一会儿,叹气道:“妈有跟你说过吗?”
“当然。”
“当然会。”芮秋早就知道莉莎什么都会告诉贝琪。“也有可能是店里的事,可能
是玻璃或什么给人打破了。”
“也许吧。”
芮秋听得出贝琪不甚相信的口吻。真不知道母亲对她和强尼的关系说了多少?她不
愿猜。
“我最好去看看怎么回事。”
贝琪和蒂妲互看了一眼,目送芮秋冲出。
几分钟后芮秋已换好衣服,车钥匙拿在手中,要走出家门时,她探头进厨房。莉莎
仍在楼上,谢天谢地。蒂妲和贝琪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看到芮秋时她们都不说话了。
“贝琪,跟妈说我去哪儿好吗?跟她说我会尽量赶去教堂,就算赶不上也会尽早回
家。还有如果我待久一些,拜托别让她去警察局好吗?”
“我尽量。”贝琪同情地对她摇摇头。“不过你知道她的性子。”
“我晓得。”姊妹俩无奈地互看一眼,芮秋便走了。
警察局是幢坐落于五金店南方约半哩的红砖建筑。芮秋只进出过几次,通常都是为
学校或民间社团的活动来卖票或买票。星期天的停车场竟出奇的全满,芮秋走进大门便
发觉今天值勤的警察真多。她没有多想,只是注意到。
“嗨,你们要找我吗?”她问一位警员。这是张陌生面孔,她想大概是新调来的。
“葛小姐吗?”
“是的。”
“稍等一下。”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个键。“葛小姐来了。”
“能否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他放下电话,她问道。
他摇头。“这你得问警长。”
芮秋有点吃惊,魏警长和他太太跟她是同一个教会的,他们夫妇从来没有不去教堂
的记录。她正想问怎么警长今天也上班,他已从后面主管办公室和羁留犯人的地方走出
来。
“芮秋。”他笑着叫她,但芮秋心中已有准备,她注意到他神色既倦且严肃。平日
没有的眼袋浮现了,原本红润的脸色竟有点灰。
“怎么了?”她尖声问。
“我们到后面去谈。”
他为她打开门。芮秋虽已逐渐紧张,但还是不愿胡思乱想,跟随他走入他的小办公
室,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
他关上房门,走到办公桌坐下。办公室里只有一扇小窗,阳光几乎照不进来,顶上
的日光灯死死地照着脏脏的塑料地板,铁灰的书桌和满脸倦容的警长。真不知在这盏死
白的灯光下,她自己是何尊容。
“怎么了?”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我必须先问你几个问题,”他说。“你介意我录音吗?”
“哦,不介意。”
“谢谢。这省得以后有麻烦。”警长从抽屉拿出一架手提录音机,按下键。接着便
靠着椅背,半垂着眼看她。他的手搁在腹上,芮秋注意到他已小腹微凸。从他的一头灰
发和松弛的下颚肌肉,他应该是已近六十的人了。
“你昨天去了劳工节野宴是吧?”他问。
芮秋点头,随即记起他在录音。“是的。”
“之后你做了什么事?”
“回家。怎么了?”
“就这样而已?”
“没有。后来我又出去接——一个朋友,他喝太多了,不能驾车。”
“什么朋友?”
芮秋没有办法不讲出强尼的名字。
“贺强尼。”
“你出去接贺强尼,因为他喝太多,不能驾车,这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