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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庄稼成熟的时节,田里稻穗一株株饱得垂弯下来,将大地染成一片金黄,人们看着那像金子般黄澄澄的颜色,脸就像真个看到了金子一般笑开来。
老天庇佑,今年好收成。
正当村子里男女老少忙于收割,看着谷仓装填得满满的时候,村子里的长老咂嘴谢天,记挂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拘请台什么戏来,在庙前演上,更要准备三牲果物酬神,顺道祈求神明来年继续保佑。
人心欢悦的时节,天气爽朗,云升得高高的,不冷不热,煞是宜人。
庙前广场上气氛热和着,几户人家的女人捧着牲礼香果排放在长桌上,孩子们忙忙地搬板凳,在戏台前排上,好抢个好位置晚上看戏,而男人们则帮着搭戏台子。
这时,彭家的小儿子也和在男人群里帮手,边和旁边大个子天顺说笑。村里的长老老李爷爷眼迷了,见着彭家仨儿的背影,误以为那是哪家的闺女,气得吹起了胡子。
光天化日的,是哪家闺女儿这般不识羞耻地和男人调笑?还卷高了袖子,让胳膊肘碰在一起?
经人一说,才知道那是彭家老三,老李爷爷这才罢了。
但看着彭仨儿,一旁闲着的几个搬不动也提不起的老人家忍不住要叹气了。
看那姑娘般水嫩的脸蛋儿,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说给谁听,任谁都不信他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有他这样的遭遇,也实在是可怜呐!老人家们猛摇头……都是那副长相闯的祸。
话说彭仨儿自小就长得晶莹剔透,虽是个男孩儿,却比寻常女儿要标致娇嫩,往年他们还笑呢!说仨儿要是个女孩儿,准让村里男人们为争他争个头破血流……当时还有人说,说即使仨儿是个男孩儿,还是有这本事让男人为争他打架。
那时,这些都还是连仨儿他爹老彭听了都会笑的笑话儿。
谁知仨儿十三岁那年却不知怎地,竟教狐魅给缠上了。夜夜同衾共眠,好好儿的男儿身竟行女事,替他爹娘招了个狐女婿……
那时老彭请教了各种方法来驱狐,养猎犬、和他两个哥哥轮番守夜……同时到处托人寻些有效验的符咒来,或寻僧道或求神佛,到头来却还是拿那只狐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直到现在,彭仨儿都过二十了。
“我说……彭仨儿也该娶房媳妇儿了吧?”李老爷爷说。
有了年纪的闲散老人最是无事忙,东家的事情管完了要管西家的,没得管时也硬要找点无伤大雅的事儿来管管说说,只因长日无事,若不这么着,那日子可难捱了。
“嗐!他那档子事儿还没解决,他爹娘哪敢替他说亲呐?”旁边另一个老人搭腔了,“咱村里也没哪个姑娘敢嫁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让老彭去找个道行高深的道士来吧!叫他别心疼钱,究竟是儿子的终身重要。”老李爷爷皱着眉,深感村子里有这样的事传出去总是笑话儿,因此对老彭的吝啬不以为然。
这时,一旁李家媳妇说话了。
“爹,你说这话不公道,老彭也急呐!为了仨儿被狐魇了,他花了多少银子?你忘了?今年五月来了个什么……真人,听说厉害着,唷,什么纸人符咒桃木剑全用上了,直闹了一夜,可是第二天,就见那个什么真人鼻青脸肿的,夹着尾巴跑了……还有去年那个高僧,在老彭家白吃白喝了半个月,说要以佛法感化,可还不是没辄?”
“喔……对对对……”老李爷爷想起来了,之前为了驱狐,老彭的确绞尽了脑汁,花了好大心力……“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儿……”
“看样子,缠上仨儿的那只狐不定有千年以上道行,不然这么难对付?”另有个老人摇着头说。
“我看老彭也死心了,仨儿自个儿也习惯了呗!瞧,他现在没事人儿似的……我看算了,您老就甭替他操烦了。”
“前年您不是还献计,让仨儿留起胡子,打着遮住那张花朵儿一样的脸蛋,那狐自然不驱自去的算盘么?谁知道那狐竟趁着仨儿睡觉把他胡子剃了个干净……您老忘啦?那时您还说那是仨儿的命数,再不管了呢!”
老李爷爷仰着头想了想,“喔……对对对……我好象这么说过……唉……那也是仨儿的命啊……看来……只好不管了吧……”
“是啊是啊,不管了。”“不管了吧……”众人附和着,打发了老李爷爷的多事之后,将话题转到了旁的事上。
可说也奇怪,这回老李爷爷就是怎么也放不下这档子事。
他看着彭仨儿,那姣好的面容、秀气的身段儿……要是生成一个女儿家该多好?要是个女儿,怕媒婆不早把彭家门前的路给走薄了一层?
只见彭仨儿那一群人哄笑着,想是刘家小楞子又闹了什么笑话儿了吧?
这个仨儿……他是真的习惯了?还是怎地?为什么夜夜被无行狐怪迫行龙阳之事的他,竟能笑得这么开心?都二十多的人了,还以男儿身行妾妇事,照常来说,该会苦恼不已才是啊!总不会……他是心甘情愿的吧?
老李爷爷眯着眼,怎么也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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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神的庙会开始了,庙前戏台子上一连要演三天的戏,因此,邻近大小村镇都有人打这儿来,过路的客商货郎也多了起来,盘算着在这里多少赚点钱,顺道凑个热闹。
只见庙埕上各式货架杂耍琳琅满目,专心取乐的、忙于买卖的都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轻男女更是所在多有。
只见到了娶亲年纪的年轻男人瞅着人不见,偷偷朝心仪的姑娘递眼色、或装着在挑东西,趁乱摸上一把;姑娘们或装腼腆、或一遭其余人调笑,便羞得躲开了去……而成了家的男人们则聚在石阶上喝酒聊天赌钱、女人们看胭脂水粉兼论四邻长短、孩子们更是满场乱跑,没一刻安静。
庙会的喜闹气氛把村子炒得像锅沸腾的滚水,热闹起这个秋天。
这时,远远地打村口外走来了一个道士,宽袍大袖、步履从容,身上一袭蓝布道袍纤尘不染,待他走到近处,只见他骨胳清奇、相貌不凡,叫所有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上两眼,心里更都同时蹦出四个字来仙风道骨!
一下子原本热闹的庙埕安静了下来,道士的声音益发清楚。
“无量寿佛!”
老李爷爷见着了道士,忙不迭地越过人群赶上前来,村里上来了外客,一向都是得先跟老李爷爷打照面的。 “无……无量寿佛……”老李爷爷拄着拐杖,脸上满是恭敬的神色。“这位真人请了,敢问真人法号?”
“不敢,真人之称,愧不敢当。”道士微笑拱手,“贫道道号正乙,老人家,有礼了。”
“哪里哪里……”老李爷爷笑得高兴,几个孩子缩在老李爷爷背后探头探脑,老李爷爷拍着他们的头安抚着,“敢问真人仙乡何处?”
“四海萍踪。”
“呃……不知真人打我们这小村落来,是路过,还是……?”
“贫道云游四海,访道布道,此次路经贵地,还望诸位父老能给出家人行个方便,大家结个善缘。”
“喔喔……”听道士这么一说,老李爷爷心里就有谱了。看样子,是个走路走到一半没东西吃了,见着村落就弯进来化缘的道士……老李爷爷心中不禁微感失望,原本看他一副道行高深的模样,他还想不定这道士是一路过这村外就嗅出这里的狐骚味儿,因此特地进来驱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