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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了黎湑,一层郁色染上王兰洲的眼。不知他现在怎样了?相信邢秋圃是不会亏待他的。但,那夜黎湑捣衣的发怔模样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现下尝到的涩,是逆心行事的味道。

  缓缓步出轩外,绕过假山,回头看着自己的脚印踏在铺着月光的雪地上,孤伶伶地错落着……

  不是不曾后悔过。偶尔他也会想,倘若当初不顾一切,带了黎湑回来,现在这雪地上的脚印就不会这么孤单冷清了吧……摇摇头,王兰洲对自己笑笑。

  无妨……过些个日子,两个儿子就会又带着妻小回来看他,那就又有个好几天热闹了……王兰洲自我譬解地想着,重又迈开步子,想着过日子不就是这样?久了就惯了呗……



  双手负在背后,王兰洲踏着悠闲步伐,向着主屋走去,路上有仆人见到,便提着灯笼过来为他照路。在接近主屋之时,却见廊檐下有个人影守候着。

  瞥见那道身影,王兰洲的步伐顿住,一把拿过仆人手上的灯笼,提高了照着。

  前方人影似是察觉到灯光,转过头来。

  那一瞥,将一个预备遗忘的月夜带回王兰洲的脑海。

  “黎湑?”王兰洲走上前去,“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本靠坐在栏杆上的黎湑站起来,手上还拎着包袱,“我接到二爷的信……是他让我来的。”



  “晴湖?”王兰洲讶然,“他……他为什么……”

  黎湑低下头,握紧了手中包袱带子,“他说,要我来服侍老爷……所以我就来了。”

  “他要你来……?”王兰洲瞪大了眼。按照路程推算,黎湑接到的信该是在王晴湖一抵达苏州后就写的。

  “嗯。”黎湑点头。

  回想着在回乡时的一路上,王晴湖的表情跟说过的话,王兰洲沉默——明白了至亲骨肉未曾诉诸言语的心意。

  一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儿子……多年来,亲子间的感情从未曾以露骨言语表达,而那天在车里所说的,是那孩子的极限了吧……王兰洲想着,心头泛起一阵暖,为着这份代表理解的心意。

  “二爷……很好……”仿佛透视了王兰洲的内心,黎湑轻声说着,垂眸看着地下,“接到二爷的信后,我就想……我该来这儿,为……算是替二爷尽孝,服侍老爷一辈子。”

  “我知道,”王兰洲微微点头,“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

  黎湑抬眼望着王兰洲,“我来的时候,邢老爷还跟我说了……”

  “先别说这个,”王兰洲微笑,打断了黎湑的话,“用过饭没?”

  黎湑摇头,“我想先见老爷。”

  “这里冷,进屋里谈吧!”王兰洲说着,拿过黎湑手上的包袱,连着灯笼交给身后的仆人,让他在前引路,自己则拉着黎湑的手向前走去。“这一路上,你走了几天?怎么走的?……”

  “……………………”

  细碎的语声融入夜色,两人的身影没入垂下的门帘里,一丝风跑过空寂的回廊,攀上树梢,翘望天顶的银月。

  ‘你去告诉你家王老爷,缘分这东西啊,天注定的,既是上天给的,就别躲。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管他众口悠悠!旁人的事与他们什么相干?’

  “他真这么说?呵……正是他会说的话。”

  “其实,我本来还犹豫呢……是邢老爷开导我,我才想通了。”

  “他怎么开导你?”

  “他只问我,如果我明天就死了……我会想什么?”

  “…………”

  “他也让我问您,如果是您,您会想什么?”

  “我?……或许……我会后悔吧……但,现在不会了……”

  “?”

  “这些天来,我想着,人为什么会相遇?而人这一生又会遇到多少人?遇到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有那么一个的牵系特别深?”

  “这就是缘分吧!”

  “是啊……缘分……如果上天给了人缘分,可人却不懂得珍惜而白白错失,不是太可惜了么?所以我想,我是该珍惜的,而不该等到咽气的那一刻才来遗憾,悔恨自己竟错失了那该珍惜的缘分。”

  “……老爷……真这么想?”

  “嗯。……我自个儿轻忽错失了的,又一次重回到我的手中……这回,我是不会再轻放了。”说着,王兰洲握着黎湑的手紧了。

  热度在交叠的掌心间传递,系起两心。

  黎湑笑了,唇角边的小梨涡闪现如涟漪,盈润的眼眸似脉脉江流——曾经以为是日暮烟波上一闪而逝的瞥视,却不料竟是三生石畔盟誓的微笑……

  王兰洲淡淡应和以一笑,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画面——熙攘人潮里,有那么两个人不经意错肩撞过,本能地回眸,而心跳,就在那一那间紧系……一个瞥视便足以刻骨、一个微笑就能够铭心——笼雾溢光的画面朦胧,似梦。

  那是幻想?还是某段失落于幽冥的记忆?

  “怎么了?老爷想什么?”

  “没什么。”

  管他是梦是真、是前生或来世?重要的,是今生今世,是此时此刻,握在手中的,就别再放开了吧!

  携着黎湑的手,四目调往窗外的月。

  透亮的银牙在天顶闪耀,眼见得,就将要圆了……

  王兰洲,尝于舟次买一童,年十三四,甚秀雅,亦粗知字义,云父殁,家中落,与母兄投亲不遇,附舟南还,行李典卖尽,故鬻身为道路费;与之语,羞涩如新妇,固己怪之。此就寝,竟弛服横陈,王本买供使令,无他念,然宛转相就,亦意不自持。已而童伏枕暗泣,问汝不愿乎,曰不愿,问不愿何以先就我,曰吾父在时,所畜小奴数人,无不荐枕席,有初来愧拒者,辄加鞭笞曰:‘思买汝何为?愦愦乃尔。’知奴事主人,分当如是,不如是则当捶楚,故不敢不自献也。王蹶起推枕曰:“可畏哉!”急呼舟人鼓楫,一夜追及其母兄,以童还之,且赠以五十金,意不自安。复于悯忠寺礼佛忏悔,梦伽蓝语曰:“汝作过改过,在顷刻间,冥司尚未注籍,可无庸渎世尊也。”

  清 纪晓岚 阅微草堂笔记 卷六 滦阳消夏录(六)

  乡野传说,在广大的黄土地上随风散扩,被风吹乱了结局的故事,谁又知道真正始末?

  呵……茶余饭后的闲谈,何须在意?随人说去消磨光阴呗!

  本篇终

  尘缘因果

  古老的土地上,总有着古老的传说。

  朔野狂沙飞扬的苍莽黄土大地上散布着如星点般的村落,一个个带着似被风沙迷蒙了面貌的故事,跟着像风一般跑遍了大江南北的贩货郎窜过一个又一个人群聚集处。

  奔走贩货,扯大了嗓门吆喝着兜售货物时,货郎们总不忘说些沿路上听的见的种种异闻趣谈以飨顾客,顺道也换些新闻当见识。而当他们让那两条滚风似的跑了一天的腿坐下来歇歇、点起一袋烟的时候,更是什么光怪陆离的稀奇故事儿都从他们嘴巴里跑出来了。

  什么水鬼寻替身、又是哪村哪店的闺女叫狐魇了、还有某城里大户人家鬼物作怪,来了个云游四海的得道高人降妖伏魔……旱烟一口接一口、故事一个接一个,说的是口沫横飞、听的是欲罢不能。而见识多了,也每每在故事的后头加上评注,无非是天下万缘皆因果,为非作歹的事做不得,老天爷看着呐!

  这要不信,喏,等下回有贩货郎来时,可得拉长了耳朵,听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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