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毅听奚王这么说,也开始帮他想主意了,两人将琴拉来拉去,念头也逐渐地形成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再生之仪,岁一周星,使天子一行是礼,以起其孝心。《辽史·礼志》
契丹人於禁门北方为皇太后与先帝神位各设一室,然後又替耶律德光设立了一间再生室。
室内倒植了一截山岐木,等到再生仪当日,众人找来一名童子与接生婆进入再生室内,耶律德光赤足裸身地领著童子行过岐木,然後作出像初生婴孩般,侧卧蜷缩的姿势,以表示感念慈母生育之恩。
这仪式比其他契丹礼来得简约,可是象徵的意味却深远隆重。
檀心因为成了奚王的家眷,也到仪场参阅,再生室内进行的礼仪她没亲眼看到,但以前曾听过东丹王聊起过细节,所以要想像实景并不难,只是,她想著想著,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一个没有容颜的樵父之女。
从来没有人跟檀心聊起生下她的那一个妇人,所提的皆是她有一个尊贵的父亲,丰功伟业的祖先们是如何地伟大,至於母亲那一方,连一个闺名都没能留下,以至於她常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
如今,参与了这一项仪式,竟然填补了她半生的缺憾。
很突然的,她想去找述律皇太后,问问她产下这个儿子的那一刻感觉……是否跟前一个有异?
「檀心夫人。」
她回身看了一下唤她的人。
是耿毅,距她起码有五步之遥。
之所以如此,是避嫌,也是怕真情流露,因为旁人众多,眼睛与耳朵都朝他们向过来。
她了解他的用意,也就不上前为他制造麻烦。
她与他互敬行礼,「耿将军,有什么事?」
「有一个忙想请夫人相助。」耿毅开口说话,中气十足,刻意满足大家的好奇。
「还请将军直说,容我斟酌。」
「表演独奏的乐师病了,稍後皇上宴请宾客时,可否请夫人代为演奏?」
檀心没想到是这样的请求,一时之间,只想婉拒。「微妇技艺不精,怕要扫众人的兴。」
奚王不知在何时现身,鼓励她,「孩子,我听过你的演奏,全国上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琴手了,就连我和耿将军都要对你甘拜下风啊!」
「既然如此,檀心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晚,宴席行过一半,表演的曲目也换了六次,再来就是压轴了。
檀心提著琴与竹片守在一旁,想著耿毅稍早差人传给她的口信。「请演奏东丹王与奚夫人最常听的那一首。」
她因为紧张也没去多想他的用意,直接走上坛场,在文武百官及皇帝、皇太后、皇后及众妃面前拉出清扬的乐音。
她表演完毕後,全场默不作声,她以为是自己拉得不好,缓缓站起身来,等著皇上派人驱她下台,怎知开口的人是皇太后,「继续拉,直到哀家说停为止。」
檀心照做了,同样的曲子一次拉过一次,直到第十回後,才有人走上前。
她仰头看,见是皇上本人,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你这琴拉得真好。」皇上称许有加地对她说。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道:「皇上过奖了。」她竟然喊耶律德光「皇上」!她昏头了!
「皇太后听了你的琴音大受感动,打算回宫休息,想邀你一同作陪,不知夫人愿不愿意?」
檀心有一些惶惑,目光在众人里寻著耿毅,找到他的眼,见他猛点头後,才对皇上应了一声,「愿意。」
半个时辰後。
檀心面对躺在床毡上的独臂皇太后,见她垂著泪眼,忧伤地抚著一把琴。
「他教你拉这曲子的?」
檀心照实地回道。「是的。」
「他怨我吗?」
「我不知道,义父从没出声抱怨过。」
「但是他是惦记著的。」
若是以前,檀心一定会出口说些风凉话,但眼前忧伤过度的老妇人看起来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她早已不忍心再落井下石,她因此说了一句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惦记是没错,却也了解你的用心良苦。」
「那时孩子们的爹走了……倍儿远在渤海国……先回来的人是德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我没有办法……只好先下手为强,以陪葬先王的名义除去政敌,後来有人不服,我情急之下又截去一臂以堵人口实……
「倍儿仁慈温稳,德光灵活进取,两个都是优秀的孩子,但是一山不容二虎……假若这山是森林茂盛、资源丰硕,继帝位的,当属倍儿;但那时的山头却是荆棘满布,需要大刀阔斧者,这是不利倍儿的,可却是德光的长处……」
述律皇太后就这么地同檀心细数著往事,然後抓著她的手,殷勤询问耶律倍避居洛阳的生活。
檀心一一给予回覆,直到月夜深沉时,老太后满足地含泪睡去,她才从老人家的寝宫退了出来。
隔日,皇太后下诏,册封檀心为「倍华公主」,并在奚王的促成下,同意解除她与阿古里的婚约。
於是,她便成了契丹国里最受瞩目的婚配对象之一,能和秦国公主一较长短。
檀心仍是住在奚王帐府里,她天天织著布,像是等著什么事似地,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就在她失望到谷底,以为耿毅不可能来看她的时候,他又来访了。
看帐的狗儿兴奋地吠了几声,檀心走出帐篷看一个究竟,见到摇尾乞怜的狗儿们纷纷地围著访客打转。
访客英俊的脸上绽著笑,她见了脸颊顿时红润起来,招呼也没打,转身便要往帐里钻回去。
他及时牵住她的手,身子一弯,同她一起入了帐,啥话也没吐,就将女主人扳过身来,低头给她一个柔情似水的吻。
他吻完後就要放手同她提正事,不料檀心一个腿软,身子就要往地上塌了去。
他及时揽住她,以为她病了,便刻不容缓地将她抱到床褥上,才刚要直起上身,颈子就被两条手臂牢牢地圈住。
他这才了解,自己中了她最拿手的苦肉计!
「我才以为你变温良了,怎知你仍是一肚子拐。」他可不是在抱怨,而是佩服她的机灵。
她睁著晶亮的眼,耍赖似的说:「没办法,情郎笨,迟钝到不行,所以就得这样子拐。」
耿毅也很谦虚地回应她,「既然如此,日後若有失周到之处,还请你多担待。」
她但笑不语,将他拉近自己後,在他耳边呢喃著,「妾身尽可能笑纳就是了。」
耿毅会意过来後,耳颊顿时涨红,摇头啧啧地数落她,「我说眼前的公主啊……」
她插上一句话,纠正他,「该叫娘子。」
他不理她,迳自继续,「你有时色胆包天,让我甘拜下风。」
「夫君说话严重了,我只不过是……」她意识到再这样斗嘴下去,周旋到晚上都难成好事。
她於是转口,温柔地道:「夫君所言甚是。成亲後,妾身自当嫁夫从夫,唯夫命是从。说你是我的『天』并不为过,妾身若不包容你,那还像话吗?」
耿毅脸红耳热起来,可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那一只不安分的小手已在他胸膛上画著圈。
他做著天人交战似的挣扎。他何尝不想与她共度良辰,但上次睡了一觉起来不见她人影的噩梦经验,让他想起时仍是心有余悸,总觉得现下若自己给得太容易,她食髓知味後,怕又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