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伯奇在军校接受了六年教育,我也是从那时才变得驯服许多。」
「瞧你把自己说得象个不良少年一样。」
「其实只是野一点罢了。我和伯奇一向共同分担彼此的苦恼。伯奇的母亲不守妇道,弃家庭、孩子于不顾,他爸没有办法,只好把他送走,并不是他不爱这唯一的宝贝儿子,就是太爱了才不忍让他目睹家庭破碎的悲剧,这一点伯奇其实心里明白。他从小就人高马大,大家都不当他是个小孩,他得象个大人一样面对母亲的遗弃,然后只身离开父亲。他从来也没尝过当小孩的滋味。」
「除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丹娜敏锐的洞察力,注意到伯伯奇跟睿夫之间非比寻常的友谊。在那种巨大的伤害和沉重的的压力下,一个知心的野孩子也会是天赐的良伴。
「对,除了跟我;我看他离开父亲以后也没有好过多少。油一方面还是个需要父亲的孩子,另一方面却又象个大人似的地,时时觉得他父亲不能没有他。」
「他埋怨他父亲吗?」
「从来没有。」
「他只怪他母亲。自此以后,他没再相信过女人。」想到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已经必须独力面对严酷的人生,且关心他他的只有同样大的另一个孩子,丹娜不觉长长吁了一口气。不论管他外表长得多高大,一个受伤的孩子,永远还是需要他人的的关爱和拥抱。
「伯奇十六岁的时候父亲过世,直到二十二岁他才有能力承承担这个伤痛,回苏格兰去。好些年来,他一直拒绝承认这个个事实,但他毕竟是苏格兰人,苏格兰终究是他的家,如今他他总算明白了。」
是的,丹娜同意,伯奇是道道地地的苏格兰人,尽管在美外国待了这些年,那口音还是没变,虽然只是细微的差别,她却字字听得出来,尤其在他小心或生气的时候,更显得格外分分明。「因此他回来的时候,你们自学校建立起的深厚情谊还在在。」丹娜敏锐地说道。
「我们都没有兄弟,认识的头一年,我们就插血为盟结拜为为兄弟。」睿夫心不在焉地拂去她头发上的一片落叶,「我们同同甘苦共患难,如果我们是多愁善感型的人,或许也会一起哭哭泣的。」他又低声喃喃地继续说道:「也许我们会,只是不是以哭泣的方式。」
丹娜在黑暗里,沉默地缓步走着,.一个被出卖而无法相信别人的寂寞男孩,沉沉地压在她心头。幸好他还有睿夫才不致于孤单一人。对于身边这个人,一股感激之情不觉油然而生,感谢他陪伴伯奇走过这段艰辛的路。
「当初虽然还是孩子,不过,这份情谊却一直延续了下来。」睿夫继续说:「我欠他太多了,根本报答不完。更重要的是,伯奇把我从鬼门关里救了出来。」
丹娜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好奇地想知道真相。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墙边有一把长椅,那是伯奇最喜欢的角落,你陪我过去坐坐好吗?」
刚刚一路走来,睿夫早就在这迷宫里迷了路,不禁大感惊奇地摇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玫瑰花。伯奇就是喜欢那些花,才把长椅摆在这里的。」丹娜让他领着自己行经葡萄树,又绕过一处装饰用的小水池,坐到长椅上,安静地等待故事的开始。
墙边的长椅因为睿夫的重量而咯吱作呐。「当时伯奇的事业才刚起步,结束了一项交易正要回家的途中,飞机坠毁在帕拉契山脉一处荒僻的角落里,驾驶员当场死亡,我受了重伤,可能是脑震荡,伯奇的腿也摔断了,碎裂的骨头刺透了皮肤。当时我慌得不知所措,不过还是走得动就是,伯奇用树枝做了一根拐杖,他坚持我们不能坐着等人来救,因为可能根本没人会来。当时正直冬天,除了冬青树外,所有的树叶部掉光了,一路上备尝艰辛,走不到一小叫,就发现我只怕不只是脑震荡而已,后来我们才知道其实是颅内出血。当时我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身体的左半边差不多瘫痪了。」
睿夫凝望着远方,继续说:「伯奇自己也是痛苦不堪,却没听他半句诉苦的话。他只要稍一移动,骨头便互相摩擦,痛得难以忍受.更糟的是,夜晚一到,气温陡降,我们立刻都要活活冻死。我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伯奇却还抱着希望,他只要丢下我,速度就可以快得多。但是他没有走,反而把我拖到了谷底的一个山洞里,我们背靠着洞壁,他在四周升起火,就这样,我们才没有冻着。我整个晚上睡睡醒醒,一直说着梦话,伯奇却没闲过,他一边照料火堆。一边忙着制造一具简便的雪橇,好用来拉着我走,同时又能腾出手来拄着拐杖。直到天亮,我都不省人事,全是他一个人在张罗。」
睿夫停住了话。回忆依然伤人,从他的声音里依稀听得出痛苦的感觉。丹娜伸手轻轻触碰他的手臂,当他回应地紧握住她拳头时,丹娜感觉得出他的感激之意。
「那天清晨过后的事我全不记得了。」睿夫的记忆中,有段时间无法抹灭的伤痛。「我真的很感谢上苍,让我不用记得他是如何把我弄下山的。一路上,他不知跌倒过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
握住丹娜拳头的手几乎把它给压碎,但丹娜却没有抽开,比起伯奇所受的折磨,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医生要把他那条腿锯掉,因为整条腿都感染了,骨头也碎了,但他说什么也不肯,他不愿放弃自己,就象他不愿放弃我一样。」睿夫自我解喇地笑着说:「好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就象一对难兄难弟,浑身是伤口、绷带,一个理光头、一个撑拐杖。我复原得比伯奇还要快,即使到现在,他的脚还经常还隐隐作痛。
「就象它所有的伤痛一样,他都只摆在心里。」睿夫松开了她的手,但丹娜依旧没把手抽回去。「睿夫,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是有目的的!」
他毫不讳言地直说:「我要让你了解,他是多么深情的一个人,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受的伤也不会那么深。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人,不过,丹娜,要是你真的爱他,他会值得你付出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丹娜:「他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也在,我从未看过他当时那种反应,就连现在这种样子也不曾见过。伯奇是那种感情深沉强烈的人,一旦是他认定的朋友,便是无可比拟的生死之交;只要他爱上一个人,就必然是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用指头关节轻轻滑过她下颚的弧线。「当你觉得他难以应付的时候,不要忘了,他是爱你的。」
「睿夫,不是这样的。」
「是的,我自己当初也不确定,但是,你听完这些,仔细想想伯奇这个人,他心里的感觉……」睿夫摇摇头,很讶异自己当初竟然没想这一层。「就是这样没错,太明显了!」
「不!」丹娜别过头去。
「丹娜!」睿夫伸出手扶着她的下巴,顺势将她的脸转过来,只见她睫毛上的泪珠闪着微光。不要怕!你爱他,从他要跟你和好时,你脸上洋溢的喜悦,我就看出来了。他尽管没有承认,但他的确也是爱你的,正因为如此,你对他才会有那么大的支配力。从来投有一个女人有过这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