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把那块玉的事告诉她吗?告诉她之后,她就会爱他了吗?韦方暗自思量。
不,不能让她知道玉的事。那样一来,他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她爱的是不是他。
“右昀,把泪擦干。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把手伸给她。“下个月我再陪你来。”
把手放在他手上,满右昀让他拉自己站起来。
“韦方,对不起。我刚才──”
“我知道。你今晚情绪很不稳定。”他揽着她往操场外走。
她点点头,情绪已稳定下来,但罪恶感却更深切地啃噬着她的心。她觉得自己同时对不起两个人──她对不起卓亦尘,她也对不起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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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右昀复学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日,曾维特和她一起去了一趟育幼院。
“韦方来接你吗?”
两人正准备离开育幼院,曾维特看见袁力耕的车已等在院外,她随口问了满右昀一声。
“他今天有事,不能来接我。”
“要不要袁力耕先送你一程?”
“不用了,你跟他走吧。我想一个人逛逛书店。”
“那我走喽。”
“嗯。”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满右昀搭公车到市区,在一家书店里闲逛了好一会儿。
原来韦方今天跟霍羽丹在一起,他俩也在书店里。她刻意避开他们,但忍不住悄悄地在一旁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牵霍羽丹的手,但偶尔拉拉她的衣袖、拍拍她的肩,捧著书与她交头接耳的动作中有一股自然的亲匿。
“在你恐惧我会爱上霍羽丹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卓大哥,只有这个时候你对我才有感觉。你宁可错抓,也不愿错放。”
满右昀顿时想起了韦方说过的话。
她恐惧吗?嫉妒吗?
不应该有的感觉呀。他不是卓大哥。他相信她和卓大哥的事,他陪她去放纸船,去钓鱼,看她跑操场。
他是韦方。他有权利爱任何一个女孩,包括霍羽丹。
“韦方哥哥,我们该走了吧,时间快到了耶。”霍羽丹看了看手表,提醒他。
韦方于是拿着挑好的书到柜台结账,然后和霍羽丹一起离开书店。
他们在离书店不远的一家西式自助餐厅门口遇上一群人,男女都有,看来像是事先约好要见面的样子。一阵笑闹之后,几人全进了餐厅,消失在满右昀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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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老师,我也替你和师母拍一张吧。”
韦方于是把一旁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满右昀拉到自己身边,揽着她让学生取景拍照。
他系上的学生办了一次旅游活动,非邀他共襄盛举不可,盛情难却的情况下,他还拖来满右昀。
“他们为什么都喊我“师母”?”她问。
晚间自由活动的时刻,韦方和她在林间小径漫步。学生们没敢强留他们在木屋里参加团康,大白天里他们已取笑够两人了,这会儿决定放老师一马。
“不明就里嘛。”
“是他们要你找我一起来的吗?”
“嗯。”
满右昀沉吟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问他那件事。
“在想什么?”不看她也知道她有心事,他漫问一句。
“上上个星期日,我无意间在书店里看见你跟霍羽丹。”
“哦?怎么不叫住我们?”
“我想你跟她可能还有别的事,不想打扰你们。”
“这么见外啊?”
“你只跟我说那天你有事,又没约我,我想我不方便上前跟你们打招呼吧?”
琢磨一阵她话里的含意,他忽然笑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告诉你我是要跟她见面?”
“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不介意。”
“是吗?”他再笑一声。“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认为你会不高兴。所以只好偷偷摸摸地跟她约会喽。”
“怎么说是偷偷摸摸呢?”她反驳。“我也没有不高兴。”
“是吗?”他心情奇佳。“你是说我可以一辈子跟她纠缠不清?”
“那是你的事,只要你高兴,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可以跟她纠缠不清。”
及格了。他在心里给她打了六十分。
“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已经污染了我这个原本毫无欲望的胸膛吗?”他停下脚步,也拉住她。“为此,你要付出赔偿。”
被扳过身的她,不解地望着他。
“我想纠缠一辈子的人是你。”
语罢他吻住她,向她求偿一个世纪的长吻。
被他的唇触及的那一瞬,她感到体内一阵熟悉的颤动,为了不使自己瘫倒,她伸张双臂环绕着他的颈项,身体紧贴着他。
亲吻与喘息间,他急促地吸取芳香与甘露,一解多时以来的饥馋与渴望。
满分。他又给她的吻打了个分数。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是要与你纠缠不清。”他依旧喘着,浓烈的气息不断吐在她的唇上。
“我们做了什么?”她清醒却无力地问。
“接吻。”他还紧搂着她。“刚才我忘了提醒你张开眼睛看我们唇上击出的火花。”
“真的有火花吗?”她喃喃地问。
“不相信的话,我们再吻一遍好了。”
他刚要凑上的唇被她用手挡住。
“不,韦方。”她朝他轻轻摇了下头。
他决定放过她,因为她喊了他的名字,知道刚才令她深深陶醉的人名叫韦方。
他又揽着她继续漫步。
“你可不可以叫你的学生别再喊我“师母”了?”她又想起要追究此事。“我跟他们一样是学生,而且我们也不是──”
“待会回去了我就要他们别再那么喊你。”他心想自己也不急着要改变她的身分。
“谢谢你。”
走了几步,他突然说:“那天是霍羽丹的生日,她的几个同事替她庆生,要我去凑凑热闹。”
“哦。”漫应的同时,她感到释怀。
— — —
满世庭夫妇俩见女儿重展欢颜,欣喜安慰之余重提那半块玉的事,皆认为过去的噩梦是因玉而起,感激韦方使女儿重生。
他们的谈话不巧被满右昀听得一清二楚。她又惊又愤地找上韦方。
“我爸妈交给你的玉在哪儿?请你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你们为什么全都瞒着我,还把我的玉藏了起来!”
“谁告诉你玉的事?”
“我无意间听到我爸妈的谈话,他们说我高三那年昏倒时手里就握着那块玉,那一定是我带回来的,一定是卓大哥给我的,你凭什么把它藏起来?”她的胸前一阵剧烈起伏,激动地吼他:“把它还给我,它是我的。”
“是你的又怎么样呢?”韦方也生气了,为她脸上重现的执迷不悟而生气。“要回它来当你的坟墓吗?你打算把一辈子都葬在那块玉上头是吗?守着它你就能快乐地过一辈子了是吗?”
“我不要快乐,只要那块玉,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她扯着他的衣袖,歇斯底里地喊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竟然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我甚至连玉都没看见过,你们好狠心哪!竟然连卓大哥留给我的唯一纪念物都藏了起来,还瞒了我这么久,要不是我听见了,知道有这么一块玉,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你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她泪流满面,哭诉着揪心之痛。
他虽气她,但那绝望悲愤的面容却也教他不忍。耐住性子,他安慰着:“你爸妈是为你好,怕你知道了以后更会胡思乱想。”
“那你呢?”她怒斥道:“你是什么居心?我爸妈不知道我和卓大哥的事,他们瞒着我还情有可原,你呢?你知道我和他的事却不让我知道有这块玉,你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