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意何在?韦方也在心里自问。
用意很单纯,就是要确定她会爱上他。他不会瞒她一辈子的。
“为什么不说话?”她对他的沉默感到更加愤怒。“我明白了。你一边瞒着我有关玉的事,一边又接近我,对我呵护备至,关爱有加,为的就是要我爱上你对吗?你嘴里说不强迫我,可实际上却一点一点地攻破我的心防,一点一点地磨损我对卓大哥的爱。陪我放纸船、跑操场不过是你以退为进的伎俩,对吗?”
面对她严厉的指控,韦方痛心疾首。
“你爱上我了吗?”他问得柔,也问得冷。“我攻破你的心防了吗?我可以对你的卓大哥造成威胁了吗?我让你有进退两难的困扰了吗?”
“我──”她顿时无言以对。一阵惊愣之后,新泪泉涌而出。
若是早点知道有这么一块玉,若是她能早一点看见卓亦尘留给她的纪念物,她也许就没有机会成为一个背叛者,也许就不必被那深深的愧疚感折磨了。
错了。她不该任韦方稀释自己那一份又稠又浓的相思,不该任韦方开启自己心扉上匣紧的金锁。她积攒的清纯、酝酿的温柔本该都属于卓大哥的呀!
“银行已经关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开保管箱,取回那块玉还给你。”
— — —
“确定不要我陪?”
“嗯。今晚我要自己到操场上去。”
韦方叹了一声。“好吧。那你自己多留点神,别再跌倒了,好吗?”
“韦方,”她有些迟疑地接了下去。“待会儿我会紧握这块玉跑操场,也许握着它就能跑得回去。”
她打开手掌给他看那块玉。
他有把握她是不可能跑得回去了。不忍心浇她冷水,他道:“右昀,祝你成功。”
“谢谢。”
她正要转身往操场移动,他又说了一句:“如果你没能回去,可以到研究生大楼的资料室找我,我会在那儿待一阵子。”
一直兴奋地认为今晚能成功回到卓亦尘身边的满右昀因这句话踟蹰了。
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韦方的面。
“韦方,”她上前抱住他。“我舍不得你,可是我希望自己能回得去。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你会想我吗?”他拢着她乌柔的秀发。
“会。”
“我也会想你的。”他推开她一些,托起她的脸。“让我再好好看看你,你若是再也看不见我,看你卓大哥也一样,”他笑了笑,又道:“我若再也看不见你,便真的没有另一张容颜可以聊慰我的相思之苦了。”
“韦方──”她又流泪,抱紧了他。
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别难过了,去跑操场吧,你也不一定能成功嘛,是不是?”
她依依不舍地放开他,转身离去的步伐竟是有些沉重。
— — —
是体力不支亦是意志不坚?满右昀跑不动了。凝视着月儿的中心点,她与卓亦尘对话,也与韦方对话。
难!难!难!
仰望辽阔的夜空,她坦承深深镶嵌在自己生命之中的身影有两个。恍惚之间,她感到自己清灰色的影子变得沉重,仿佛身上披的不是月光,而是那挥不去的缠绵情意。卓亦尘和韦方的深情同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紧握手中那块玉,她坐在操场边,让轻轻掠过的风过滤自己好多好多的沉重,双眼依然凝视着那一轮明月,凝视着她圆圆的信念、圆圆的梦。
消防车发出的警笛惊醒了她。声音越来越近,学校里的建筑物失火了吗?她可以肯定消防车正朝学校的方向驶来,因为校园里已隐约出现了骚动。
浓烟四起。她朝人群移动的方向走去,果然,一辆接一辆的消防车和救护车已驶进校园。
她看见火场了,研究生大楼正在起火燃烧。她想快速接近,无奈几圈操场跑下来,两腿早已酸软。拖着疲惫的步伐,她心焦如焚,恨不能插翅飞过去。
韦方不会有事的,他不能有事。满右昀在心中急急呐喊。
她无法更靠近了,现场已被封锁,除了救灾人员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一张张担架从火场中被抬出来,她焦急地望着、等着,目光紧抓住每个伤患。
“韦方!”
她看见他了,随搭救护车到医院。她只知道他还在呼吸,还有心跳,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思考。
— — —
“吸入过多浓烟,不过手臂上的灼伤并不严重。”医生对韦方的父母解释着。“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
望着一身脏污和烟味的韦方,满右昀只是流泪。
“右昀,你先回去吧。医生说他的情况并不严重。”韦母见她满脸倦容,想劝她回家休息。
“不,我要在这里陪他。”她半跪在床前,握着韦方的手。
见她执意不肯离去,韦家二老决定先回家收拾韦方的换洗衣服之后再回医院。
满右昀耐心地守着。
她还是跑不回去,是为了留下来守候在他的病床前吗?等待中她仿佛又听见他说:我一定是你回不去的理由。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该怪他、怨他了。本来她就对他有怨,可此刻所有对他的怨都消失得丁点不剩。她只愿他快点好起来。
终于累了,也倦了,她在韦父的坚持下,先回家了。
第二天早晨,她又匆匆赶到医院。韦母告诉她韦方夜里醒过一次,状况良好,不久又睡了。
她请韦家二老回家休息,由她留守即可。
见他睡得沈,她静坐一旁等待。
韦方有了动静,他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满右昀连忙在床沿坐下,伸手抚着他的面颊。他还睡着,但已不似先前那么安稳,顺势抓住她的手,他在睡梦中激动起来。
“小满,你别担心,我会一直陪伴你,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满右昀听得目瞪口呆,当场愣住。
“我已经杀了周虹替你报了仇,你等我,我现在就来陪你。”
周虹?
满右昀无法形容自己震惊的程度,她不曾对任何人提起那个悲剧,除了卓亦尘以外,不可能有人知道是周虹害死了她呀。
“韦方,你醒了吗?”她急急问道。
“小满,你等我,我来了。”韦方还在呓语,握住她的手更用力了。
“你醒了吗?”她再问。
他终于张开眼了。
“右昀?”片刻之后,他才定神瞧见她。
“醒啦?”
见他想坐起来,于是她起身扶了一把。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真实的梦。”他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我知道。”她已完全感应到了。
“幸好我没葬身火窟,否则我又得在下一个轮回里等你了。”他无限深情地对她说。
她笑笑。“你早料定我跑不回去了对吗?”
语罢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红布包交给他。
“这是……”
“昨晚我从你上衣的口袋里取出来的。”她解释着:“我怕你弄丢它,所以先替你保管,现在你醒了,把它还给你。”
他从布包里拿出自己那半块玉,审视片刻后又问:“你那块呢?带在身边吗?”
“嗯。”她也取出自己那半块递给他。
他将两块置于左掌上拼起。“把你的手覆在上面。”
她缓缓伸手覆上他的,将巴掌大的一块玉夹在两人手中,五指与他的紧紧交握。
“刚才我梦见我们也像现在这样,紧紧合握着这块玉。”
“这玉……真是你的?”
“是我们的。”他的目光紧紧纠缠住她的。“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