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容,”慕芸深深的望他一眼。“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已变了?”
“我是变了……”
他不否认,但这与他方才的回答有出入,慕芸轻蹙秀眉,听见他又说:“我只变回我自己。”
“子容……”
“我不想杀人了,姐姐。”
看见他如此怅然,慕芸好生心疼。
“那就不要杀人了。”
“但是娘却执意要我杀我最不想杀的人。”他显得有些愤慨。
“我记得……你曾经很想杀他。”
“那是我自以为是的无知。”
慕芸相当惊讶听见他这么说。
“子容,是他改变了你?”
他不语,是默认。
“任何人都左右不了你,为何他有此能力改变你?”
“你不相信他有此能力?”
她相信,所以她沮丧,也很害怕。
“为什么……”
“姐姐,我要离开这里。”他突然这么说,吓坏了慕芸。
“为……为什么?”她却只能说这一句话。
“我不想再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那……也没必要离开啊!”
雁子容看着她,令她心碎。她明白,他留在这里,就永远是娘的傀儡。
“你离开……姐姐该怎么办?”慕芸忍不住泣道。
“姐姐如此善良纯洁,我不想耽误了你。”他的声音放柔。
“你明知不可能的。”慕芸略显激动,泪如雨落。
“姐姐……”他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颤动的双肩,无奈一叹。
“我明白姐姐你的心意,但是……”
“容儿,我不求什么,只希望能陪着你、照顾你,你连这一点小小希望也不给姐姐吗?”慕芸掩面而泣。
“姐姐……”他十分为难,他并不想伤害她。
“像我这样的女子,还会有谁愿意跟我在一起呢?”慕芸按捺不下内心激荡,泛滥的情潮如泪崩落,她倏地反身抱住了他,激动的哭喊:“子容,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可以永远当你的姐姐,可是失去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姐姐,在这里,我很痛苦……”他愁眉深锁,无奈的叹道。
慕芸仰起了泪眼。
“可是你离开这里,又能到哪里去?你身体不好,姐姐我……”
“姐姐。”他柔声打断她。
在他眼中,她看见了他的坚决,她心如刀割。
“能伴在自己深爱的人身旁很快乐不是吗?你也是因为如此,才甘心服侍我的是不?”
慕芸一愣,更大的眼泪滚落。他的话令她心惊胆颤。
“姐姐,原谅我的自私好吗?”
“不!”她捧着头呐喊,猛然摇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子容,你是怎么了?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心中居然也有个至爱,这令她崩溃,令她不敢置信。然而雁子容的回答,将她打人了绝望的深渊。
“你懂的,只是你拒绝承认。”
“不懂,不可能!”她失声叫喊。
“我要跟随单若水。”
一句话让她全然溃决,慕芸瞪大了泪眼,胸口一阵剧痛。
“不……不可能,你……你和他……”
“我爱他,就是如此。”他向她坦诚,胸口有一阵难以言喻的释然。就连对单若水,他还不曾明白说出这三个字。
慕芸整个人向后一退,撞到了桌沿。她双膝发颤,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子容,你疯了吗?他……他是个男人!”
“如果你认为我爱上他是疯了,那你就当我已失去理智,是个丧失人性的疯子吧!”
“不是的,子容。”她使劲摇头。“你怎么可能爱上男人?就算你是江南第一名妓,却是道地的男儿身,你怎可能爱上同性之人?”
但,这却是事实。更大的震撼随即出现在她眼前——他的笑容。十年来冰冻的容颜,首次融化成一缕柔淡的微笑,迷醉了整个天地。
他居然笑了,那轻淡柔软的一笑,有着震天憾地的美,美得令她的心都要瓦解成片,呼吸都变得艰涩困难。
他应该第一个笑给单若水看的,只是想着他,他情不自禁的便牵动了唇角。他是看着他笑的,尽管此刻他不在身旁,但在他心底,他永远深刻而扎实的存在。
他是笑给他看的,他知道他感觉得到。
他也是要笑给慕芸看的,以报答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无怨无悔的爱慕。
“你可能认为这很羞耻,两个男人相爱是多么不堪的事,但是姐姐……失去他,我无法独活了……”他柔声启口。
慕芸几乎无法站稳了,她必须扶着桌沿才不至于让自己昏倒。她听见了什么?两个男人相爱!
原来单若水对他……啊!她早该发现的,只是,她从未想过,两个男人可以擦出如此撼人的火苗。
“你最清楚不过的。”他深深看着她。“这十年,我就像个死人……”
“怎么会这样……”
她终于撑不住双腿的虚软,踉跄一退,整个人跌坐在地。
“姐姐……”
雁子容立刻蹲下身扶她,却被她挥开了。他眉宇一蹩,心中一疼,他看见她的眼神有掩饰不了的嫌恶。
是的,对世人而言,两个男人相爱,是多么令人作呕的事。他默然的收回手。
慕芸已被打击得精神散烦,她趴在椅子上,任泪湿了她的面纱,恍惚的不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麽会这样……”
他知道,无须再多说些什么了,她什么也听不见。无声一叹,他缓缓起身,只对她说了声:“姐姐,谢谢你。”
他转身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永远失去他了,失去她生存的力量,现在变成她是个空有躯壳的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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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容迫不及待的只想回到单若水的身边,他越山过水,归心似箭。从未有一个人,让他才短短分离不到一天,就立刻想再见一面。
再次踏上竹映湖已是清晨,他跳下马,牵着坐骑缓缓走入竹林。这么早他不想惊动莫言的安眠。
将缰绳系在竹杆上,他独自步向湖畔。
清净幽然的竹映湖令他心灵畅然。单若水应该也还在睡吧,不知道他醒来看见他,会不会有惊喜?会不会很快乐?他不可思议的笑了。他居然像个傻瓜一样如此想念着他。
忽然,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很快的回头,他微楞。竟然是莫言。
我知道你会来。莫言笑着。
雁子容有些愣愕的望着他。莫言指了指屋内。
外面好冷,过去吧!
随他人内,桌上已备好简单的早餐。莫言一就座就写起字来——
只看到我很失望是不?
他赶紧摇头。
先填饱肚子,我再帮你诊断。他摆下笔,立刻大口吃饭。
雁子容毫无胃口,他有些失神。莫言敲敲桌面,示意他吃饭。
雁子容缓缓拿起竹筷,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出内心的疑惑。
莫言塞了满嘴的食物后,又提笔写道:他应该快回来了。
雁子容立刻精神一振。
“他去哪?”
莫言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扒饭。雁子容毫不掩饰的心急,让他忍不住溘满笑意。“前辈……”
你不吃,我就不说。他使坏的威胁地。
雁子容只好压下满心焦虑,默默的吃饭。莫言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暗笑起来。这只喜怒不形于色的傻雁子倒是挺可爱的,难怪那个坏痞子这麽喜欢他。
莫言夹一堆菜到他碗里,雁子容一怔,只见莫言笑嘻嘻的指示他快吃完。
“前辈,我……”
没体力怎么治病,病不治好怎么活?你这么自虐,对不起他,更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