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胆还真的大胆,这回牠连望都懒得望她一眼。
馥儿气得直跺脚。这种人猫战争她没一回赢过,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她看看高耸参天的大树,愁眉苦脸地想,还是回去找人好了。
她一转身,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离了一段距离,再几步就到运货的车道了。
她娘担心她被马车撞到--这种事对特别倒楣的她来说,并非不可能──所以一再申诫她,不可单独来这儿,这地方对她来说可以说是禁地。
这下惨了,等回去拿暖筒的小茜找到她后,准又会向她娘打小报告,然后她铁定又有好几天不能出内宅。
忽然,她灵机一动,美眸心虚又带点兴奋地四下顾盼。确定附近无人后,她鼓起勇气挽高袖子,朝上喊着,「你不下来,我亲自来抓你啰!」
她决定要爬树。
馥儿红着脸,非常不文雅地把曳地长裙拉高到膝上绑个结,两手攀着树干,艰辛地朝大胆蹲踞的方向爬去,心中祈祷,小茜,妳千万别太快回来呀!
待她七手八脚地爬到大胆蜷缩的枝干时,裙襬已经被勾破成条状,手心也被刮了好几道血痕,一副战况辉煌的狼狈样。但她顾不得这么多,手一伸,正待去抓大胆时,目光无意间往下一瞥。
好棒!她的手立刻改放到额头上遮住微暖的阳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待在这么高的地方。她坐在树枝上,修长洁白的小腿在枝叶间晃来晃去。
「大胆,原来我们家有这么大,都快一望无际了!」她埋怨地看牠一眼,「以前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大胆抗议似地「喵」了一声,彷佛表示牠又不会说人语,能告诉她才怪!
馥儿不理牠,着迷地欣赏湖上的粼粼波光,根本忘了爬上树的目的。
望着望着,怎么从后院出来的一个小黑点愈来愈清晰?她瞇起美眸一看,老天!一辆六马货车带起滚滚尘烟,正朝她这儿快速地逼近。
被逮到就糟了。「大胆,快过来!」馥儿心慌地连忙伸手去抱猫儿。
树枝晃了一下,害她重心不稳,手一滑只捉到大胆的尾巴。
大胆痛叫一声,本能地往下跳,馥儿还来不及松手就跟着往下栽,吓得她尖叫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满载着皮革的马车恰巧在这时通过树下,刚好把她接住。馥儿的头撞到马车上的硬皮革,倏地昏了过去,右手还捉着猫尾巴。马车颠了两下,一人一猫就翻夹在沉重的皮革间。
「老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驾马车的年轻汉子听到了点声音,问道。
「没有啊。」老张本能地回头望了望。马车上堆得老高的兽毛皮绑得好好的,看不出一丝异状。「要不要停下来检查看看?」
「算了,大概是我多心,停下来会浪费时间。这批货再迟交,赵总管又要发飙了。」
「说得也是。这批货可是要直接送进乔堡制冬衣的。」
「自兼了这份差事后,有衣有食,还可攒点小钱,我那婆娘整日笑咪咪的。」
「我看是跪算盘的日子少了些吧!哈哈!」
「去你的!哟荷!回堡去啰!」
豪迈的笑声伴着马儿的踢跶声绝尘远去。
「庄主,少爷,不好了!」内宅总管脸色发青、慌张地跑进书房。
「出了什么事?镇静一点。」被打断讨论的两人,不悦地抬头。
「小……小姐,内……内院……」那总管话还没说完,眼前已不见了两位主人的影子。
耿朝宗和耿庆柏赶到了内院,只见耿夫人脸色发白,快昏倒地支着头,面前却跪着泪流满面的小茜。
耿朝宗抢上前扶住爱妻,沉声问小茜道:「小茜,小姐人呢?出了什么事?」
「小……姐出……去找大胆,奴……奴婢进屋来替小姐拿暖……暖筒,再出去就不见小姐了。」小茜哽咽地说着。小姐对她很好,从没当她是下人,现在出了这种事都是她的错。「女婢该死,不……不该离开小姐的。」
耿庆柏听了面色倏地铁青,但现在不是责备的时候。「爹,我这就去找。」
「快去,吩咐所有人暂停手边的工作,全部去找人。内外都要仔细搜查,就算把耿家庄给翻了过来,也一定要找到馥儿。」
耿庆柏问清馥儿最后的位置后,一阵风似地走人。
顷刻间,全庄陷入一团混乱之中,「小姐」、「馥儿」之声不绝于耳。
但馥儿像是平空消失了似的,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第二章
乔堡位于京城郊外约一里处。十年前,由一家小镖局发迹,别家镖行不敢接的生意,他们做;盗匪猖獗的路线,他们走。劫匪碰上他们都只有弃甲投降的份,所以凶狠的名声不胫而走,不到一年,就没人敢轻捋虎须。因而短短十年,便扩展成今日这番局面。
他们的生意以镖局、银楼、酒楼及运货为主,淮河以北的各行各业几乎都与他们有生意来往。凭乔堡的实力,若要并吞其他行业可说是轻而易举,但他们聪明地不这么做,他们深知物极必反的道理,若是占尽所有利益,不仅容易招人怨怒,也容易招致官府疑心。更何况手上现有的生意就已经忙不完了,别行的生意要得到他们的青睐,还要看乔堡的三位当家有没有这个兴致。
除此之外,乔堡还拥有身手一流的护卫队,都由三位当家亲自训练。他们的实力连官府都眼红,有时追缉不到案的江洋大盗还得拜托他们代为动手捉拿。
此刻,乔堡的大厅里正坐着三名觉得日子非常枯燥乏味的颀长男子。
坐在首位的乔拓状甚优闲地放下手中的书,懒懒地伸直长腿,对正在下棋厮杀的两个师弟说:「明天到洛阳的镖由庭毅来押。」
萧云坡闻言,猛然跳起来。「大哥,这怎么行?我们早就说好,明天的镖由我来押,你跟他,」他指指笑开了脸的金庭毅,「负责和城里那些商行老板周旋。
怎么这会儿却变卦了?」
「云坡,」乔拓就知道他这个久未出去活动筋骨的师弟肯定会抗议,剑眉往上一挑说:「这也不能怪我,谁教那些老板们这次特别指名,要求由你去核帐。」
萧云坡心里发急,他渴望出去走走已经好久了。「我不管。这趟押镖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谁教你最会跟他们鬼混。」金庭毅冰冷的语调掩不住一私窃喜,他又赚到一次了。
萧云坡怪叫一声,挥他一拳,「什么鬼混,还不是因为你老摆一张臭脸给他们看,他们才会老是要我去。」
金庭毅伸手挡下他的拳头,冷哼一声,转头不理会,兀自喝他的茶。
明天是乔堡与城里的各家商行结算本季费用及红利的日子,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三人都宁可出门押镖,也不愿待在乔堡面对那些堆积如小山的帐册。
而城里那些商行的老板每次都盼着对帐的对象是萧云坡,因为只要有乔拓在场,他们都会不自觉地冷汗直流;若是金庭毅在场,那更惨,简直像是在公堂上受审。
这次他们一得知对帐的对象竟然是乔拓和金庭毅,全都大惊失色,立刻火烧屁股地敦请和乔堡交好的熟客说项,千拜托万拜托一定要请「白面阎罗」出面核帐。
「好了,云坡,这次就让庭毅押镖,你留下,省得那些大老板暴毙身亡。」
乔拓按下心中的不耐,淡淡地开口。要不是他身为堡主,必须坐镇指挥,否则他也真想押这趟镖,最好还有些不长眼的贼匪来抢镖,好让他伸展筋骨。近来的日子实在平淡得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