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没嫁给你,也不必担心生男生女,更重要的是,我是想替自己留个孩子,所以我没有心理上的负担。」她自我解说。
「生个孩子就是一种负担、责任与义务,你知道吗?」
「我懂。等孩子出世,你若死了,我就必须搬离汪家,独立抚养他,虽然他长大未必会留在我身边,但至少我经历过为人母的喜悦、成长和酸苦。」
「唉,难怪人家说做母亲的很伟大。我现在从你脸上的光辉,已经看到了为人母的慈爱,那是一种感动,你知道吗?」
他温柔地凝视,深怕他一出远门就再也看不到这张感性的容颜了。
「这样望着我,我可不让你去法国哦!」
纵然他已瘦削的脸庞失去了往昔的光采,但是她爱得一往情深。即使他曾经让她心痛、心碎,如今他们更是如胶似漆,享受甜蜜。
「梦蝶,在我离开台湾之前,我要让你完完全全的快乐,让你好好记得我们相处的快乐时光。」
「看你,好像已经在生离死别的样子。」
「生离死别是人生难免又痛苦的事,但我不想跟你纵泪话别,如果我们把相处的快乐时光当做永恒的话,不也很好?」鲁少晖嘻皮笑脸地,一副很豁达的表情。
何梦蝶盯着他,想着饶有意味的话,说:「你说话很艺术哦,是不是有什麽含意?」
「含意很深也很浅,现在不要去想它。我已经和舜国商量好了,这个礼拜天开始三天,我们到你家度个小假,好好体会一下山居生活。」
「怎麽突发奇想要到我家去?」
「当面临死亡之前,总是希望过个宁静的生活,况且我们下星期就走了,能和你家人聚一聚也不错呀!」鲁少晖兴致高昂道。
「哎,我妈不知道我怀孕,这次回去,她铁定会教训我。」何梦蝶微忧,这件事只有妹妹晓得,不知回家会演变出什麽状况?
「放心!有我和舜国当你的挡箭牌。」
「万一你们都被逐出门怎麽办?」
「我们再回去赖皮呀!我不相信你妈会狠心赶我们走。」他想起何梦虹可以帮他们说话,拉近与何家二老的感情。
「我可不敢打包票。」她却不敢下注。
结果他们三人一回到东山老厝,在厅外陪着何父下棋的何梦虹眼尖,立即兴奋地叫:「爸,姊回来了!哇,还带了两个姊夫来。」
「什麽两个姊夫?女孩家胡说八道!」何父轻责,转头一看,可不是?大女儿真的和两个男人走过来。
何父一看睽违已久的汪舜国又变回以前的长发模样,不过他脸上多了一份自怡达观,不似昔日的忧郁。倒是大女儿身旁另一个摇摇欲坠、彷佛快倒下的男人令他觉得诧异;大女儿带这人回来干嘛?可是这个男人反而和大女儿比较亲近,教他起疑。
自从他病情开始有起色,返家休养起,就未再过问家事,也未曾看过这个男人。
他不得不质疑。「梦蝶,到底是怎麽回事?」
何梦蝶一时难以启口,做妹妹的向她眨眨眼,主动解说道:「这是以前的姊夫,这是现在的姊夫,凑巧他们是好朋友。」
何父愕然道:「梦蝶,你什麽时候又结婚了?」
何梦蝶摇头,希望两个男人说话,却见他们含笑不语,似乎在打哑谜。
「姊没结婚,汪大哥是过去式,鲁大哥是现在式,至於未来式则是个小孩。」
何母在房里听到厅外嘈杂的讲话声,就赶紧出来看,却听到小女儿後面一句话,和何父不约而同地叫出: 「小孩?」
「囡仔?」
「唉呀,就是姊姊要生个宝宝啦!」
何父和何母一起望向何梦蝶的肚子,又异口同声道: 「你怀孕了?」
「你有身哦?」
何梦蝶点头,瞄向身旁的两位男士,他们仍然笑而不语。
「啊你是里玩什麽把戏?无结婚生子,不惊人见笑?」何母皱眉摇头无奈,这懂事的大女儿怎麽常常做些惊人之举?真令她猜不透。
「妈,您是老古董喽!生小孩要是为了传宗接代,不但有压力也无趣,但是为了想生自己的孩子而生,才会好好照顾小孩,养小孩才有乐趣嘛!」何梦虹向母亲解释道。
「哼!你讲的不是拢同款意思,查某囡仔,你还没交男朋友,还没嫁,如影啥米?」何母训斥道。
「我都高中毕业了,怎麽不懂?」何梦虹反驳道。
「唉,生米都煮成熟饭,再讲也没用。」静听半天的何父这才开口打圆场。既然大女儿都这样做了,做父母的再插手管事也是枉然,自己现在有不能多讲话的缺憾,唯有少管事。
「妈,我们是回来度假的,您不高兴我回来看您?」何梦蝶一见父亲解围,立刻趋前缠着母亲撒娇。
总是母女连心,何母看着大女儿微凸的肚子,站在女人立场,也不忍再苛责,便放软姿态。 「唉,谁叫我生你这款查某子?」
何梦虹在与姊姊陪母亲走向厨房之际,俏皮地转身向汪舜国、鲁少晖二人打了OK手势,表示一切没问题了,他们也翘起大拇指,表示她很行,并向她敬礼以示谢意。
山居生活乐无比,何梦蝶同鲁少晖、汪舜国及妹妹竟日在池塘钓鱼、爬树摘果、林中捉迷藏,快活得好似一群天真澜漫的孩童。
纵然盛夏炎炎,却并未稍减他们追逐山林间的悠然趣味。两天下来,四个人的皮肤都晒得红通通的,乃互相调侃取笑起来。
经过山林的抚慰、日日的滋润,何梦蝶沈醉在无忧无虑的天地里,如一只舞蝶穿梭在山林花丛间,散发出一股娇媚迷人的气息,使得汪舜国与鲁少晖欣赏得四目紧随着她不舍得移开。 「她很美是不是?」鲁少晖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嗯!」汪舜国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爱就是不要把忧愁带给她,而鲁少晖做到了。
「我们都希望她永远快乐,对不对?」
「嗯,你又有什麽主意?」
「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和你谈交易。」
「我们不是协定好了吗?你死後我负责照顾她与孩子,你放心,我会让她快乐的活下去。」
「我现在讲的交易和协定有延续的关系。」
汪舜国猜不着。「哦,听你的口气很重要?」
「这次去法国把拆夥的事办完,我们转到澳洲去一趟。」
「呀,路程遥远哩!你想做什麽?」
「想帮你一个忙。」
汪舜国狐疑地说:「你在说什麽?」
「我看过一个报导,澳洲有泌尿科方面的权威,我想带你去检查,看看是否还希望能让你恢复正常。我想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乾脆帮你一个忙。」
「更何况,只要我一死,梦蝶就有可能再回到你身边,难道你想再让她守活寡吗?」
「这……」汪舜国迟疑了。
「我们先不管检查结果如何,对於这件事我们都得下赌注,是好是坏看造化,而我们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梦蝶过得快乐,对不对?」
说到何梦蝶,汪舜国就无言以对。以前他从未给过她心灵、精神、肉体上的快乐,以後在鲁少晖过逝後,他接手照顾她,是不是能给她快乐,他不敢保证;而现在,她已经和自己相处得极为融洽,也不再排斥、更不去提过往之事,两人的友谊是平平淡淡的,但他明白,在她的心里,现在仍只有鲁少晖。
「她把情感全部灌注在你的身上,即使以後由我照顾她,她也未必会对我再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