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尽管蓝道尔已濒临精神崩溃,他终究要比肯基强多了--至少他曾试图终止和莎拉这椿注定要失败的婚姻。如果当初肯基能够抗拒求婚的冲动,他和瑞妮或许还可以在分手後成为朋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活在炼狱里。
至少他们可以拥有北加州海岸的美好回忆。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已走出树林,置身在有著复杂图案的大花坛前。这想必是瑞妮曾经提起过的迷宫。她是怎麽说的?循著曲折的小径走,将可以找到自己。
那是他最不需要的——他很清楚自己是谁,而且穷毕生之力埋葬过去。他转身要离开,突然想到瑞妮曾提起走迷宫可以找到心灵的平静——这倒是他所需要的。
肯基找到了入口,纳闷在走迷宫时该怎麽做。祈祷?童一想?或是让心灵进入“禅定”空无一物?
他深呼吸好几下,放松紧绷的身躯,专注在曲折的小径上,开始往前走。这个简单的动作帮助他专注心思,平息纷扰不安的思绪。他的意识逐渐收摄,专注在走路这个简单的动作上!肉体的知觉变得无比鲜明,清楚地察觉到血流的脉动,每个呼吸和摄入的林木清香。当他走到迷宫正中央时,心里的恶魔也安静下来了。
这还不错。他知道恶魔并没有真正被赶走 它们已成为熔铸他生命的驱动力。但他是生存者,他没有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而是为自己建一止了舒适的生活,甚至获得某种程度的成功。偶尔内心的恶魔会醒过来,以爪牙撕裂他,但它们终究会再度沈潜。这次也一样。再几个星期,『世纪之战』就会拍完。他可以接下一部片 他甚至不必去看这部完成後的电影。
虽然他会深深想念瑞妮,但的生活将能回到昔日的单纯平静。或许少了和在她一起时的喜悦高潮,但也没有令人痛苦的低潮,就只是单纯地活著。
感觉平静下来後,他走出迷宫 一眼就看到了瑞妮,紧绷登时以排天倒海之势袭来。她仍穿著戏里的蕾丝纯白晨缕,坐在草地上,双手抱膝,看起来就像个迷失的小孤女。
性感无比的小孤女。他的荷尔蒙立刻起了回应,想起稍早将信名最令人渴望的女子压在床上的情景。“你是来找我的,还是单纯地迷失自己?”
“两者都有,我很担心你。”
“你自己的演出也同样紧绷。”
“也因此在拍完片,看到薇儿放在我桌上的文件後,我立刻决定逃到这里躲起来。既导又演是很困难的。”
他越过草地,但小心和她保持距离。他在小空地走来走去。“你高兴或後悔拍这部电影?”
她沈默了好一晌才回答道:“两者都有。”
“这不是个明确的答案”他嘲涩地道。“这部小说究竟有什麽特别吸引你的地方,让你执著要拍它?”
“你或许注意到了,我有控制癖。”
他忍不住笑了。“我是注意到了。那又怎样?”
“那是种苦尽甘来的过程。戏里的人饱经磨难,但他们也由其中成长,在经过淬炼後,变得更好、更坚强,拥有更好、更诚实的婚姻。”
正好和他们失败的婚姻形成痛苦的对比。他改变话题。“你看过今天的『询问报』吗?我还没有时间看。”
“今天的头版相当有趣。苏奈特刊登了两张照片,指证是你的童年时代。”
他的身躯一震“相片看起来像我吗?”
她耸了耸肩“相片里是一名瘦小、黑发的男孩,脸庞有点像你,下颚有著凹槽。那有可能是你,但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男人。寄相片来的是一位住在苏格兰的男子!声称你是他失踪已久的弟弟白修连。”
他松了口气。“他是怎麽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的弟弟加入了军队,成为特务菁英,某次在波斯湾出秘密任务时,直升机坠毁。他的尸体始终没有被寻获,因此他的哥哥怀疑修连实际上获救,但失去了记忆,後来到好莱坞发展了。”
“很不错的故事。苏奈特怎麽认为?”
“他还满喜欢这个版本的。它解释了你为何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因为你根本不记得了。”
“正如我说的,它是个好故事。明天或许还会有更精彩的版本出现。或许会有人宣称我在雪伍德森林出生,由狼群养大。”
她蹙起眉头、“英国还有狼吗?我以为它们在好几个世纪以前就被赶走了。”
“没错,但说我是狗群养大的似乎没有同样的效果。”
“很高兴看到你好多了。”她微微一笑,但笑容很快逸去。“你认为你能够支撑到最後吗?”
“我不知道。”他坦诚地道。“如果我有丝毫理智可言,我应该趁自己神智还正常时退出。但『戏必须要演下去』是影艺学院根深柢固的传统。戏一量开演了,我就有责任演完它,这是演员的天职。”
“为了这部电影好,我该感谢皇家影艺学院。”
他审视著她。“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如果你退出了,我会抓狂,但同样也会松了口气。”她以手托腮。“我不想害得你精神崩溃。”
“在戏拍完前,我会是个差劲透顶的同伴,但我尚未失去神智,也不认为我会。”
“我很想相信,但你的神经绷得好紧。你就像被关在狮笼里的猛狮般来回踱步,一点也不像平常放松的你。”
“我一直在来回踱步.是吗?”他停了下来。“这样好多了吧?”
“没有。”她轻拍身边的草地。“坐下来,看看花草、沈思或做什麽都好。”
他迟疑了一下後,依言照做。既然她不介意自己只穿著件几近透明的晨缕,他也不。“你看起来似乎和我承受同样大的压力。有什麽特别的理由吗?”
“我不断回想你说的找出我生父的话,於是我雇用了一名侦探。莫利按星期寄来『尚未有进展』的报告,好让我知道钱并没有白化。其中一份报告今早抵达,”她双臂抱膝。“他说仍在追查数条线索,但依他专业的意见!他认为我可能永远无法有明确的答案。”
“那令你困扰?”
“那是我想要解决的事,但如果真的无从得知,我也只好接受事实。”
“往光明的一面看,就算你真找到了你的父亲,他很可能会是个不断向你要钱的水蛭。”
“我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她淡淡地笑了。“我可以证明我真的是只强悍的小母鸡,要他滚蛋,但至少我会知道他是谁。这真的很奇怪。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然而一量开始追查,我却很想得到答案。”
“你向来就无法接受暖昧不明,瑞妮。遇到不确定时,你会转个弯克服它。”
“你太了解我了。”
“这种感觉是互相的,”他拈起一朵小黄花,揉在指间。“我觉得离婚该均分的不只是婚姻里累积的财产,还有对彼此的了解。我坚持你归还读我的心的可怕能力。”
“我也坚持你交还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可憎能力。”
他们互望著彼此一晌,一齐爆出笑声。“你必须放弃知道我哪里怕痒。”
“你必须由心里抹去我早上醒来後的模样。”
他望进她动情的灰绿色眼眸,明白到他不是唯一被稍早在镜头前的纠缠唤起的人。“我的律师会告诉你,我拒绝放弃那个。”
“那麽你就无法取回你哪里怕痒的秘密。”她抬起手,指尖梭巡过他的耳後。那不是他的怕痒带,但绝对可以唤起他。他俯身向前亲吻她,唇饥渴地吞噬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