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若玫屏气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来叫小如的就是那个哭得没完女孩子,她知道了。
“她…她说要找萧老头,我、我不知道谁叫萧老头啊?她、她好凶哦。”小如将话筒递给了林总管,躲到一旁抽泣着。
箫老头!?除了齐大小姐还会有谁敢这么叫老爷的,真是个麻烦人物,可以的话他还真想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呢。
“喂,齐小姐吗?”他接过电话,语气恭敬地问。
“呃……我是啦,你们家那个小如怪怪的耶,我又没骂她,她就哭得没完没了。”齐若玫一开口便向他抱怨。
林总管无奈地瞥了眼还在拭泪的葛小如。她就是天生胆小,每次扳起脸要责备她时,她的眼泪来得比什么都快,活像是他在欺负她,这教人还说得下去吗?
“对不起,小如有什么惹齐小姐不悦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她是新来的佣人,家世可怜得很,我见她还算乖巧听话,所以就让她在家里工作了。唉,她是个小可怜呢。”林总管不急不徐地说着他日前心软的决定。
“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啦,可是你也知道,我最讨厌人家哭嘛,她哭得我全身的寒毛都站起来了,很不舒服。”
“是的,我知道。”林总管挥挥手,指示葛小如到厨房去帮忙。
葛小如擦干脸上的泪,吸吸鼻子,朝厨房走去。
“我找爹地啦。”齐若玫说出了此番电话来访的目的。
爹地,是她对萧汉辰的称呼。究竟不是亲爹,喊爸的话,她觉得很别扭;换父亲的时候她已经十五岁了,早把叫了十几年爸爸的亲生父亲深刻在心里了,十几年的习惯怎么改得掉。
“呃……”
只闻得林总管若有隐瞒似的,迟迟不开口。
齐若玫心升警戒,这么婆婆妈妈一点也不阿莎力的林总管,只代表一件事——萧老头不想接她的电话。
“萧老……爹地人呢?”她还算冷静地问。
“老爷,啧,老爷和夫人到欧洲旅游了。夫人、夫人说她想看郁金香和风车,所以老爷就带她去了。”怎么这种“好差事”偏偏要他来担呢?说谎并不是他的专长,但他不敢明言地告诉齐若玫是她的亲娘不准老爷接她的电话,否则依照齐若玫的个性,可能又要在萧家里上演一出家庭大革命了,这攸关人命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的?”她压根儿不相信林总管的鬼话。哪有这么巧的事,她才发觉萧老头没汇钱给她而已,他们两夫妇就出国玩了,她才不相信哩。
“真的、真的。”林总管说得频频拭汗,喉咙发干。要他同别人说话迂回还行,但面对的是聪明伶俐的齐若玫,这如何能瞒得过她呢?
“可是,我不相信你耶。”别说她不尊重老人家,只是林总管说的话能信吗?
“啊?”齐若玫的直接让林总管哑口无言。唉,他还是老实点好了。“其实、其实是夫人不让老爷接你的电话。”
“什么?她不让爹地接我的电话,这话是什么意思?”齐若玫暴怒地朝话筒吼。
林总管暂时没回话,将话筒拿离耳朵三十公分,无奈地皱皱眉。
“王八蛋,她当我是谁啊?我是她的女儿耶,我在外面已经到了快露宿街头的地步了,她竟然可以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天底下有这么做母亲的吗?她也不想想我是一个女孩子耶,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如假包换的女孩子耶,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连箫老头也不准接我的电话!是不是萧老头每个月都汇钱给我的事被她知道了?如果真是的话,她也应该知道她的女儿在外面过得有多困厄,她更不可以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是她女儿耶!”齐若玫气呼呼地鼓着脸,噼哩啪啦地大吼大叫着。
她还真有脸说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自小学合气道的她现在吼得多有劲哪。林总管等她叫完了以后,才敢把话筒贴近耳朵,好声好气地安抚:
“齐小姐,我想这中间可能有误会吧。”
“误会!?林总管你在说哪一国的话啊,什么误会?这明明是你家夫人的奸计,她想把我逼到悬崖边,想要我选择是自己跳下去还是回头拉她的手。她想要我和她道歉吗?拜托哟,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她都几岁的人了,还不能学成熟一点吗?干嘛和我计较这么多啊?”她说到最后都有点泄气了。
她当初是犯了伦理大忌,忤逆外加抹黑母亲没错,可是她也得到教训了啊,不然从高一到现在毕业一年多,生活过得很好吗?她有每天在挥霍物质、不知勤俭为何物吗?老妈可比她狠了,四年多了,说断绝母女关系还断得真干净,连个招呼也没有。每次难得到箫家去,她就装作很忙碌,说要去瞎拼啦、打麻将啦、做脸啦。她好歹也是她的女儿耶,连条狗都能比她得到更多的关注。
“是啊,我很不成熟。”温柔的女声十分突兀地划入她与林总管之间的交谈。
这……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美丽的女人通常都有一副如黄莺出谷般的嗓子,但不表示这位美人的心地有多善良。
“夫人。”林总管惊讶地道。他以为夫人不会肯接她女儿的电话才是。
“林总管,可以把电话挂了,我和她谈就好。”范华英边吹着未干的指甲,一手小心翼翼地拿着分机话筒。要是因为她那不孝的女儿而把辛辛苦苦涂匀的指甲给毁了的话,那也太不值得了。
“是。”林总管二话不说,马上挂掉电话。她们母女俩之间实在是不容有第三者介入,只怕第三者会无辜地被炮轰,为此,他也松了一口气。
在电话那头的齐若玫只是沉默地不发一语,脑子里正想着是否有什么挽救的法子。老妈百分之百听到她和林总管的谈话了,这对她们僵化已久的亲子关系无疑是雪上加霜。
“怎么?不说话啦,骂够了吗?”话筒那边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亲女儿,范华英却表现得很客气。
“我……”齐若玫扁扁嘴,怒火早就发泄完了,现在的她像只小猫般的温驯。
范华英将话筒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忙碌地将宝红色的指甲油涂在另一只手的指甲上。
“齐大小姐千里迢迢地打电话来,有什么贵事劳驾到你了吗?”她一向懂得进退之间的分寸,对人也一向有礼,但对她只会无礼顶撞的女儿还不配得到她的尊重。
听她说的,齐大小姐……乍听之下还真有尊贵的错觉,实际上已被贬损得体无完肤了,让她觉得她真的比一条狗还不如哩。还说什么千里迢迢的,就住在同一个城市中,还会相隔千里吗?分明是不想、不愿见到她,或是听到她的声音。
“我哪敢有什么贵事啊,再贵的事都比不上萧太太你上美容院啦、摸个八圈麻将啦、到百货公司的专柜留下您的信用卡号码嘛;我只不过是您的女儿而已,有什么再重要的事也不好打扰了您的宝贵时间。”活到十九岁半了,齐若玫唯一学会的就是老妈那种冷嘲热讽的本事,耍耍嘴皮子,简单嘛。
范华英极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因她的三言两语而抡起拳头,为了她的无知毁了漂亮的指甲,不值得、不值得的,她不断地提醒自己。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舌头也变得这么厉害了,说话带刺,刺得我的心头真是痛哦。”范华英拧着眉头,嘴角微微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