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站定后,高高在上的封逐云拿着火把,先将一口有千斤重的大鼎点燃,火光在一瞬间爆开,吓得她差点手软,朱佑樘则担心的看着她。
深吸了口气,封逐云稳定下来,先是念了几句佛语,然后领着大臣一一参拜。
突地一阵天旋地转,让众人手里拿着的物品全撒了一地。‘是天怒,老天爷发怒了!’
‘皇上?’封逐云惊叫,回过身来,竟见到那口大鼎像滚球一般由最高处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快走!’众人都发现了这个奇异的现象,心下一慌,脚步也跟着大乱起来,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那口大鼎内的火光熊熊的燃烧着,滚落之处皆是火光,众人按着阶梯而下,生怕迟了会被大鼎压死。
‘皇上……’
‘快走啊,快走!’
慌乱的声音压过了封逐云的惊惧声,人眼所见皆是火焰,她竟动弹不得。
朱佑樘排开众人,来到她身边,长臂一揽,将她搂进怀里,温暖的触感震撼了她。
‘皇上……’
‘没事,我们快走。’他带着她往阶梯的尽头而去,此时阶梯下的人民早散了开来,有的找水灭火,有的帮忙驱离,情况万分危急。
鼎内的火焰因风的吹袭,火光忽旺忽熄,此等怪异现象纳入所有在场的人眼里,化为无法信任的怀疑。
‘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一道哀戚的声音突地响起,清晰而诡异。
两人对视,不知声音从何而来。
‘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要骗我?’
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像深锁闺中的忧怨女子,等候着夫君的探视,却迟迟等不到。
他们像被这阵怪异的声音给蛊惑住,忘了身后的危险,只能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皇上,小心!’
当惊呼声传来的时候,朱佑樘按住早巳失神的封逐云,翻身替她一挡,背部迎向大鼎。
‘皇上——’
当大鼎痛击他的时候,她也被波及,思绪登时被震回。
她看见他替自己挡住那口大鼎,郁抑之气凝结在胸口,冷不防地吐了一口血,染红了她的眼。
‘不!皇上……’
两人都被大鼎推倒在地,滚了数圈后停下来,然他已陷入昏迷。
‘皇上——’封逐云叫了声,人也昏厥过去。
大鼎滚落阶梯下方终于止住不动,民众四处泼水救火,侍卫闻讯前来,只见整片空地挤满了人潮,不见任何大臣的身影。
半晌,整个天坛成了一座废墟。
***
皇上受重伤、天坛被火吞噬的消息很快地传回京城。
整个祭天诡异的过程被当成是天怒人怨的象征,各地起义反抗者日益增多,朝廷大臣群龙无首、人人自危。
漫长的黑夜过去——‘皇上怎么样了?’门一推开,封逐云便见到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朱佑樘。
‘请师父暂离皇上远些。’魏统领面无表情的说。
他拒人千里的模样让封逐云感到心痛,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发生这种事亦非她所愿啊!
‘我只想知道皇上的状况。’
‘如果师父能离皇上远些,皇上痊愈的时间会快些。’魏统领依旧是冷漠的回应。
‘可是……’
他的模样好憔悴,她好想知道他怎么了。
他能不能再起身对她说话?
紊乱的心只有他能平抚,然,却也是自己害了他。
无声的泪水滑落,她恳求魏统领能让她过去见皇上,魏统领却一脸无情。
‘静心师父请回,我等已确定明日即将起程回京,静心师父可以回护国寺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希望她跟着皇上,她会害了皇上的。
早在皇上为她跳下悬崖的时候,他就该猜测出来,若那时候阻止,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明天要回京城?’这么快,那他们没有机会再见了,是吗?
‘这是大家的决定,我们会派人送师父回护国寺的。’
‘不,我不走!’
封逐云一脸坚定。她要留下来,留在皇上身边,他们一起立过誓约,那是一辈子的不离不弃,不管迎向她的会是什么。
‘我要留在皇上身边。’她再说了一次,魏统领却不以为然。
‘你以为他们会任由你留在皇上身边吗?别忘了,害皇上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你。’他说的是事实。
‘不论你怎么说,我都跟定皇上了。’
‘你会害死皇上的。’
封逐云无言。魏统领说的是事实呐!
她是个不祥的女人,害了自己一家人还不够,现在还要害皇上……这样的想法很快地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害死皇上的。’
魏统领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进她的心,让她无从抵抗,只能默默地流泪。
‘不……不要胡思乱想……’
朱佑樘的声音介入两人之间,两人皆看向床榻。
‘皇上,您醒了!’
封逐云欲奔至床榻,却被魏统领阻止。
‘你不能过去。’
‘让她过来。’
皇命不可违,魏统领退了开来。
‘皇上!’
‘你下去吧!’他命令道。
‘可是皇上您……’
‘告诉他们,朕没事了。’
魏统领只好退下去,临行前瞪了封逐云一眼,然封逐云并没有察觉,她心里现在只容得下朱佑樘一个人。
‘我没事,别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那只是巧合罢了!’他深知她内心的想法。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说什么傻话,这只是个意外。’他双手抱住她,让封逐云紧紧靠在自己的胸前。‘这不是你的错,他们不明白,等我好了以后,会向他们说明的。’
‘皇上……’
‘不是说好了私下要叫我佑樘吗?’他蹙着眉,面带不悦。他以为他们之间已没有隔阂了。
‘我……’
‘好了,别哭了,你知道你一哭我就没办法。’他替她拭去眼泪,‘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
‘皇……佑樘,你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不过背部有点疼,恐怕要躺着回去了。’他微微一笑,‘别说都是你不好这种傻话,我说过了,这与你无关,是我反应不够快,才会被大鼎撞到,是我活该。’
看他这么安慰自己,封逐云心中无限感动;可她已经决定了,等确定他没事、送他回宫后,她会立即离开。
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他如何无所谓,她心底还是清楚,她确确实实是个不祥的女人,留在他身边只会害了他。
思及此,离别的愁绪很快的就在心中蔓延开来,心头的大石再也没有移开的时候。
‘对了,那道声音是从何处来的?你听到了吗?’朱佑樘转移话题。
‘你也听到了!?’她惊讶不已。曾经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佑樘也听到了。
‘嗯,是个女人的声音。’他点头。若他没听错的话,应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你身上有带什么东西吗?’他问。
封逐云摇摇头,‘除了一条巾帕,还有那面落花镜就没有了。’
‘你一直带着它吗?’
‘嗯,这十年来,我一直随身携带。’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真的由怀里拿出那面镜子。
‘圣玉澄明照世间,万历藻井出白莲;又遇水中镜中圆,正是凡间龙在天……我记得当年这背后没有诗。’他一直没问她诗是谁提的,以前没问是因为觉得送她了就随她处置,现在看来,这镜子确有古怪。
‘是师父……对了!她曾经告诉我,这镜子不是什么祥物,要我丢了,可是我舍不得,所以一直留到现在。’蓦然,封逐云想起师父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