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捶打着膝盖,状极疲惫不堪。
“再忍耐点,过了这个山头就能找到落脚处。”
姜伯盖失笑地安抚着席曼奴,瞧她一副打定主意不走的赖皮样,不觉感到好笑。
“我真是走不动了嘛!”她索性坐下来。
瞧着脚下,林木蓊郁的山坡陡峭地斜入满布青草、安静的小山谷,由山谷里流下的泉水朝西南延伸,缓缓地降至湖里,在暮色里,清澈如镜的湖心,正有一对鸳鸯于水中嬉戏,在重重山峦间,它们看来是多么地出尘而令人羡慕,如此的情景交融,令她不胜欷吁。
“那为兄背你走,好不好?”
他背过她,站在她的身前。
他的背影看来消瘦而挺拔,器宇轩昂且惹人注目,坐在他身后看着他,席曼奴的心头陡然掠过一抹温柔难解的暖流,之前怨怒的情绪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他对席曼奴无心无情,可对她这个小乞儿却百般呵护,这个男子究竟是多情亦是无情?
陡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倘若……倘若他一旦明白眼前这个小乞儿是个他口中不能同享志趣的“女子”,他的反应该是如何?
慧黠的黑眸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大哥!”说着,她上了他的背,紧紧地圈住他的颈项。
她自认自己虽体态轻盈,可绝非无“物”,该有的她自是不含糊,于是她又用力往他背上靠去,让他体会一下何谓“女子”!
姜伯盖才走两步,就发觉身后的不对劲,他鲁钝地问着:“贤弟,你在胸口放了棉花吗?”
席曼奴耳根一阵通红,她万万没想到姜郎竟如此愚鲁,于是她嗔羞地回道:“我无事放啥棉花?”
“可……可……”
不会?!陡来的觉醒令姜伯盖一时之间脑袋瓜无法正常运作。
“大哥,你瞧地上不写了个‘好’字!”她再给提示。
“好?!”姜伯盖仔细地瞧着地上,那儿除了碎石哪有什么好字?
咦!等会,这……除了碎石外,还有影子……
他与她重叠的影子,亲密地……重叠着。
好?
好字乃一子一女所组成,那么除却他这个男子,这……这不只剩下个“女”!
他的头皮一阵发麻,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贤……呃!你是女娃儿?”
“是啊!”
背上传来软软的语音,听得出来她正努力地憋住笑。
“你一直在骗我。”
他有丝恼羞成怒地怪罪着。
“大哥问过我吗?怎可说是我骗了你呢?”
他是没问过,也不会有人一见面就急着问对方是男是女吧?况且她一身褴褛,全身脏兮兮的,试问,又有谁会将她当女孩儿视之?
女孩儿?
天啊!他刚刚对她说了什么?
女人!
贤弟居然是个女人?
什么叫坐立难安?什么叫芒刺在背?
在他活了二十五年后的今天,终于让他体会出来了。
自从明白小乞儿原是个女娃后,姜伯盖就刻意与她疏远,原本他是想若能就此摆脱她,那是最好不过;但由于他们身处在荒郊僻野之地,他是万万狠不下那个心将她丢下的,所以啰!他只好暂时忍耐着与女人同行之苦。
咦,苦吗?
苦,当然苦!
想他姜伯盖一向清心寡欲、洁身自爱……虽然偶尔也会上上酒楼歌院,但他仍不失为一位君子,可如今这君子难为啊……
他无奈地翻着白眼,瞪视着漆黑夜空上的一轮明月,心里计算着他这个姿势究竟要维持到何时?
仰望太久脖颈有点儿发酸,他活动活动地转转颈项,顺带想伸直那双就快要废掉的腿,可才那么稍稍一动,便马上传来席曼奴的抱怨声:
“大哥,你别乱动,这么动来动去的,我怎么睡啊!”席曼奴合着眼娇声抗议。
“啊!”他又赶紧坐正身子,恢复她认为最舒适的姿态。苦着一张脸盯视着腿上那张污秽不堪的娇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是怜惜她小小年纪便过着这般颠沛流离的日子?亦或是爱惜她那身隐藏不欲人知的文采?
或者,两者皆非?
那么,又是什么?
他听见自己心底一声低低的叹息。
难道……难道……他真的在这脏兮兮的娃儿身上遗失什么吗?
盯着眼前这张分不清美丑的容颜,他的心神微起波澜,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触她的脸颊,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污秽,看清她的长相。
但,那很重要吗?
很可笑的,他发现还未认清她的姿容时,她的一颦一笑就已经牵动他的心弦,只伯他的心早已陷落。
什么叫自作孽不得饶?
她原本是想整整姜郎,谁教他一听见她是个女娃后,就急着想摆脱她,真是可恶至极!
他当她是无用的闺女吗?
既然他这么不将女人放在眼里,她就让他吃吃苦头,让他明白女人也不是这么好欺侮的。
可……可他做什么摸她的脸颊?
她的一颗心猛烈地撞击着,那又急又快的心跳几乎就要蹦出胸口,她屏息忍受着由他指间传来一波波惊人的酥麻触感,内心异常地骚动不安,她觉得她就快要窒息,可她又不敢深呼吸,紧闭的眼因看不见对方而产生更多的幻觉以及猜想,猜想着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现在再来后悔整他的举动,是否为时已晚?她有丝懊恼。
他的手在她的脸颊轻抚着,她真担心脸上的墨汁会让他就这么给抹了去,可她又不能于这时醒来,她无法坦然地面对他,那会令她感到相当尴尬,为掩饰擂鼓般的心跳与满脸的羞红,以及保有墨汁的完好如初,她轻轻地移了下位置,假意地转个头。
可……奇怪了!
他的腿上怎么会有如此坚硬的东西?
那东西枕得她好不舒服,她蹙蹙眉,又挪个姿势,改以手打压它,希望能将他的腿给弄平些。
天啊!
姜伯盖满脸通红、无声呻吟,这小娃儿当真在考验他的耐性以及节操吗?
腿上睡个女人就已经够折磨他了,而这会她竟将那软若无骨的柔荑摆在那话儿上头……
他隐忍着满胀的疼痛,额际布满汗水,全身更是痛楚不堪,他咬着牙克制住强烈的生理反应。这娃儿是专生来克他的吗?
醒的时候整他不说,就连睡着也不放过他!
就在他与内心的骚动相抗衡时,陡然瞥见一白色发光体,待他仔细一瞧,不由得脸色遽变。
一条呈金黄色的百步蛇正朝席曼奴的身子逐渐接近中。
姜伯盖为免惊醒席曼奴,以手臂护住她的身子,整个身子靠向席曼奴,准备制伏那条毒蛇。
可,席曼奴哪里知悉他的心思?
她以为他就要欺了她,于是猛然坐起、想制止他的无礼行为。
这么一激烈晃动,反而惊吓那条毒蛇,只见它迅捷地往席曼奴的小腿上猛咬一口,就要逃逸。
“啊!”
“糟!”
他们同时出声,却已避不开毒蛇的攻击。
姜伯盖怒极,以快如疾风之姿一掌劈死那条该死的蛇,迅速取下蛇胆就要喂入席曼奴口中。
仍末从惊吓中恢复的席曼奴,眼见他拿着一颗血淋淋乌黑的小东西就要喂入她口中,她抵死不从地皱着一张脸,说什么也吞不下那可伯的东西。
“我不要。”她哭丧着脸拒绝。
“吞下!这是你的保命仙丹。”他吼道,心急如焚。
“要吃那玩意,我宁可死!”
她以双手捂住嘴猛力甩头,就是不肯让姜伯盖喂下那可怕的东西。
“该死!”
他低咒,望着她的脸色因剧痛而发白,他整颗心似给人掐住一般,揪得万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