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等房……那……那这位大爷呢?”小厮不能置信地望着他俩。
“小二哥不都说了,还有一间柴房的吗?那么,大哥今晚就委屈一晚,是不?大哥。”丑奴儿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眸,讨好地对着姜伯盖问。
姜伯盖又是一楞,“那我们今晚就暂时挤一挤,不好吗?”他打着商量问。
“不好。”
“为……什么?”
他都不计较他浑身脏兮兮的,愿意与他挤同一张床了,他还计较些什么?
“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一向有个坏习惯,若身旁多个人,我就没法子睡,所以还是请大哥委屈点儿吧!”
说着,丑奴儿不管姜伯盖的反应,转身径自往楼上方向走去,随口再唤:“小二哥,快点儿领路吧,我快累坏了。”
怔楞住的两人相对无语,小厮摸摸头小声地确认:“大爷,我该带他去上等房还是柴房?”
姜伯盖唇角浮现一丝笑容,大声地回着:“既然贤弟不习惯与人同住,那么就烦小二哥领贤弟进上等房吧!”
看来他又被戏耍一次。
丑奴儿稍稍停下脚步,唇角漾起一个满意的微笑。
“小二哥,另外再帮我准备一些膳食,切记糕点不可太甜,我怕腻!”
“啊?”
小厮顿了下,低着头闷声答道:“是,我知道了。”
从小到大,他还没遇过这等怪事儿,哪有大爷住柴房,小乞儿住上等房?那他明天是该跟大爷算帐好呢?还是与小乞儿要啊?
而姜伯盖盯着走上楼去的背影,摇头失笑。
他,姜伯盖,行走江湖多年,结识奇人异士无数,可从没遇过一位如小乞儿般难解之人,他有如一团迷雾,引起他相当的好奇,看来,这往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无趣!
皎洁的月光洒了一房间亮,流动的光影映照着一具娇美的身躯。
这时,丑奴儿已解下一身污秽不堪的衣物,满足地泡浸在盛满热水的木桶里,全身松懈下来,舒服地享受她今晚的美食。
随手取来一块莲子糕,缓缓地故入口中任其融化。
“喂!不错,甜而不腻,味道好极了。”她轻舔唇瓣评论着。
雪肤凝脂,白嫩细滑的肌肤似一掐便能掐出水来似的,令人望而兴叹。她掬起一瓢水往洁净的身子洒下,而后缓缓起身,自语道:
“再泡下去,我就快睡着了呢!”
还好,她没忘记自个有这坏习惯。
一向慵懒惯了的她,少去翠儿的唠叨她还真是有些儿不适应。
那么,她到底是谁呢?
没错,这位有若天仙般美貌的姑娘,正是席家的曼奴小姐。
坐在镜前的她,有着一头长及腰际的乌亮柔丝,她将它们仔细地梳理一遍,任它们覆在她婀娜多姿的纤细身子上没再束起。
唉!依赖惯翠儿,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瞧,这会少了翠儿的服侍,她就不知该如何整理它们。
望着镜前她早已看惯的娇容,再思及今日于怡红院内所见到的那张艳丽芳姿,她无法评断哪张容颜才算美丽,向来她对人类的美丑总是不太在意。
翠儿道,姜郎是为秋雨香的美艳给迷惑住,只要让他瞧一瞧她的容颜,他自会回心转意,用不着她如此费心。
她笑了,若姜郎真是愚昧至此,那她倒要感谢他的毁婚了。
所以她要试上一试,她要明白他究竟是为何弃她?
真为另一张美艳娇容而背信吗?
以他今日的行为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好奇极了!
信手取来一支随身带的笔,取下笔端的墨块,沾沾水,便在她解下的白色亵衣上疾笔行书,不一会,一行行娟秀的字体便在白色的布料上烙下墨香的痕迹。
她满意地看着,唇瓣漾起一丝甜美的微笑,轻轻地,她低头吹拂亵衣上的墨迹,希望能快点儿收干墨汁,否则这样光裸着身子她可要冻坏了。
忽地,耳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细声咕哝地道了声:“糟!”便快速吹熄案桌上的油灯。
叩、叩!
“贤弟,你睡了吗?为兄准备一些酒菜,你陪为兄的喝个两杯如何?”
房内寂静无声,姜伯盖纳闷地望了望隔门的房内,里头除了一片黑漆什么也看不见。
奇怪,他明明是确定小兄弟房里的灯尚未熄后,才让小二哥准备下酒菜的,怎么才一转眼,小兄弟就睡熟了呢?
这么一想,他索性想推开门瞧个仔细,但他才触及门把,屋里便急急传来席曼奴的声音。
“大哥,我今日真是累坏了呢,明日、明日我再陪大哥喝它个十大壶,大哥觉得如何?”她一边说着,一边套上乞儿的褴褛衣裳。
“是吗?那倒是可惜了这些酒菜,这可是店里师傅精心制作的小点,说是要向贤弟陪罪的,要不,这样吧,咱们就把这些小点给吃了,酒明日再喝。贤弟以为如何?”
皱了下眉,再将墨块沾水涂抹上干净的素颜,席曼奴在心里骂道:这可恶的姜郎,害得我等会得再重洗一遍,看我不把这帐给你记下。
然后她快速将墨块安置于笔端,再以笔代替挽起长发,最后以头巾将头发整个给裹住。
终于搞定后,她大大地吁一口气,噘起嘴万分不情愿地上前去应门。
“贤弟,怎么了?真是不舒服吗?为兄这就进去看看……”
咿呀一声,门适时地开启。
席曼奴怨怒地狠瞪一眼不明所以的姜伯盖,转身进房。
“进来吧!大哥。”
姜伯盖见他一身污秽的褴褛仍穿在身上,脸上依然是污黑不堪,蹙了蹙眉道:“贤弟还没梳洗吗?”
席曼奴背着他给了一记白眼,再转身回道:
“大哥,你这不是说笑吗?有哪个乞儿是每日洗澡的?”
姜伯盖不苟同地训诫:“以后不准再自贬为乞儿,既然你我以兄弟相称,为兄自会负责你今后的一切生活所需。看来,赶明儿我们得先为你准备一些衣物才是。”
他打量着那娇小的身子,想像他穿上丝绸的快乐模样。
“不需要。”席曼奴很快地回道。
“呃?”
他尚不能理解这“不需要”指的是什么?
瞧着他的蠢样,席曼奴慵懒地依在床畔,半合着眼帘兴趣缺缺地答道:“我早已习惯这身衣物,不想将它换下,如果大哥你觉得与一个小乞儿同行,有碍你的尊严,那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也无不可。”
这是什么话?他习惯将别人的好意全当成驴肝肺吗?
“贤弟,你误会为兄的意思,为兄以为……”
“以为我应该贪慕锦衣华食?大哥,你错眼了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是断然不会换下这身衣物的。”
一句话堵死姜伯盖的嘴,也扼杀他满腹盛情。
他只能闷着气,瞧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乞儿,然后想着他是何等的幸运,竟能得识这位怪人!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蛙鸣,为这静谧的深夜增添些许诗意色彩。
席曼奴目光落在月光下的昙花枝头,那软软的细枝上有着一朵朵含苞的花蕊,看来是如此白净、惹人怜爱。
“贤弟,为兄有位友人就住在嵩山之上,既然贤弟对嵩山如此钟爱,不如咱们明日便起程前往嵩山可好?”
“好。”
席曼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姜伯盖的话,心思却早已被窗外的昙花给吸引了去,这时昙花已开始绽放,她专注地盯着它的变化,几乎以为她就要听见那花开的绽放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