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列驶向德国的火车,头等车厢豪华舒适,票价当然也不便宜,从他熟悉头等车厢乘客享受的服务看来,年冬蕾猜得到他一定常搭火车。
"午餐我帮你点了海鲜,如何?"倪震东掉头过来问。
年冬蕾无异议地点头道好。
侍者退出去后,年冬蕾冲着对面而坐的倪震东一笑,开始找话题聊。
"你一定常搭火车吧?"
他懒懒一笑,不太惊讶地回问:"是,你看得出来?"
"嗯,从你进来后的习惯动作猜出来的。"
"我是常搭火车,即使需要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在火车上,我也乐意。"
"其实有一种人是怕坐飞机,所以才会以火车为交通工具,你是不是这种人啊?"年冬蕾张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等他做出反应。
倪震东噗哧一笑,"你故意的是吧?想看我生气没那么容易。好吧,我承认我讨厌飞机是因为有点怕它。"
"不是有一点,是非常害怕。"年冬蕾被自己的结语逗得格格发笑。
换做别人,倪震东可能不会那么心平气和任人取笑,但对方是位勾起他无限遐思的亮丽少女,就算她再怎么调侃他,他也会一笑置之。
"原来你是这么淘气。"
他有风度的欣然接受嘲笑,让年冬蕾自觉幼稚。
他看起来也大不了她几岁,可人家就成熟多了。
她抿了抿嘴,本想道歉,但转念一想,何不就让他存有这样的印象,这样接下来一天半的时候彼此也会自在一点。待她抬眼一看,正好遇上他注视已久的目光。
他知道她发觉了,仍没有调离目光的意思,感觉到车厢的暖气,她脱掉外衣,穿着高领毛线衫和毛料西裤的她看起来秀气端庄。
"目前你读几年级?"
问这话时,倪震东的视线仍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不过却让年冬蕾在他大胆的盯视下,轻松了不少。
"四年级。"
"快毕业了嘛。毕业后准备做什么?"倪震东换了姿势,倾身向前,两肘放在膝上,十指交拢,意态优闲地瞧她。
"演奏,小提琴会永远陪伴我的。"她骄傲地说。
"唔,我正想说,如果你找不到工作,目前我缺个女友,也许你有兴趣来做。"
"女朋友不是一种职业。"年冬蕾掩嘴呵呵地笑。
"对我来说它是。她会有薪水可拿,陪我到处旅游,唯一做的便是专职做我的女友。"
他的论调让年冬蕾无法再呵笑以对。
"那是情妇不是女友,是吗?"年冬蕾低头窘然地说。
"你还满世故的嘛,没有我想像中的天真。"
"噢,你这么说对我真不公平,我已经二十岁了。"
"有些人二十岁了还是个小孩子呢。"
"哦?终于让你达到机会糗我了是吗?"年冬蕾半嗔半笑地问道:"那么你刚才说征求女友,是说笑的对不对?"
倪震东不否认也不承认,只一味地咧嘴笑,另有深意地看着她。
"如果我是说真的呢?"话一出口,果然让他看到一张错愕的脸,他大笑出声。
这时,侍者敲门送饮料进来。
他起身迎向侍者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侍者接过小费,道了声谢便退了出去。
"来,这杯'蓝色珊瑚礁'是宣告你满二十岁的证明。"倪震东将饮料递给她。"你会喜欢马尔地夫的,那里很适合你。"
"谢谢。"年冬蕾对着他微微一笑,"很漂亮的饮料……噢,是酒呢!"
"只有百分之五的酒精浓度。"倪震东瞒了一句没说--那百分之五是伏特加。
让倪震东出乎意料的,年冬蕾的酒量比他想像中的要好。
"我的双亲住在维也纳,他们不定时会举办鸡尾酒会,我会负责茶点和饮料,所以鸡尾酒的种类我懂一些。这杯蓝色珊瑚礁的品相和味道是不错的,可惜酒烈了点,适合晚上喝。"
年冬蕾喝了半杯后做了个评论,虽然倪震东原先的期待落空,但还不至于把这些话当成醉话。
此时的她再清醒也不过了,眼色清澈明亮,咬字十分清楚。
他观察得出来,她出身良好,谈吐应对皆进退有度,想必她的父母也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她是个在幸福和乐的家庭中长大的女孩,无忧无虑是她过去二十年来的写照。
午餐准时在十二点钟送来。
食物大致符合她的胃口,正确来说应该是很适合她的健康状况,她不适合吃太咸的食物,所以餐桌上的餐点几乎是清淡口味。
她不知这是无意还是刻意安排,总之地很感谢他的细心和体贴。
这顿饭两人吃得非常愉快。
"下次要是有机会出远门,我会建议家人来一趟火车之旅。这里的餐点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年冬蕾赞不绝口。"现在你该明白我爱搭火车的主要原因了吧!"倪震东喝着红茶,促狭地说。
年冬蕾笑他好强。"好吧,算你赢。"
倪震东一愣,随即抗议,"嘿,我不需要你让我,我是讲真的!"
他越辩解,年冬蕾越觉得有趣。此刻的他就像被宠坏的孩子。
突然敲门声响起,侍者来撤走餐盘。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一名自称是艺术家的落拓男子来询问是否愿意让他画张像,代价是六块美元。
倪震东见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心中感到不悦。他可不愿有第三者来分享他和年冬蕾的相处时间。
他正想出声拒绝,却听见年冬蕾亲切地唤他进来。
"我想请他帮我画张素描。反正这趟是远途,时间多得是,给他画张画也可以打发时间。"
她得到倪震东的首肯,开心地请落拓男子坐下。
素描的时间花了约一个钟头。
也许落拓男子以为倪震东是年冬蕾的男朋友会出手很大方,也或许他是为青春纯洁的少女留下美丽的一页,总之他画得很用心,连细微的地方都经过慢慢的修饰。
当画完成后,年冬蕾迫不及待想看成果。
落拓男子大概看出付钱的会是倪震东,于是主动拿给他过目。
倪震东看了之后,满意地点点头。
落拓男子的努力和迎合果然没有白费,倪震东付给他十元美金。一张素描代价六元美金,倪震东给了四元当小费。
落拓男子接过钱,称谢离去。
当倪震东主动掏钱赏人时,年冬蕾愕然瞪着眼,她等落拓男子出去后,立刻去拿放在外套中的钱包。
"我不能让你付画的钱。"
倪震东伸手阻止她递过来的钱。"只要有女性在场,我是不会让女人付钱的。"
"这和的会请吃饭不同,这张画是我个人要求的,当然是我来付。"
年冬蕾说得理直气壮,相反的,倪震东就显得气定神闲多了。
"我说了,我是不会拿女人的钱的。"他一面说,一面欣赏手中的画。
"你这样做教我很为难,从斯洛因克开始和火车里的开支都是花你的钱,我不希望占你便宜。"
倪震东见年冬蕾露出懊恼的神情,感到好笑。"别忘了我是中国人,在中国,男人替女人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为这种小事难过根本没必要。"
"但是这里不是中国,我也没有中国人这种习惯,请你接受我的钱,如果你还是不接受,我会觉得受到侮辱。"
即使面对认真得濒临生气的年冬蕾,倪震东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瞥了眼前的钞票一眼,"那么,这张画算是我买的便不算你欠我的了如何?这张画给我做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