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意上,他也是这么成功的,相信男女关系上,也是如此。对于这点他还颇为自信,以他的魅力还没有被女人拒绝过的纪录。
"我看见的全是玻璃上你的倒影。"
玻璃上两人的目光相遇,交会了好一会儿,她首先打破沉默,"我已经想好演奏的曲目了,你准备好要听了吗?"
倪震东几乎忘了为了骗她上车而编的借口了,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他心想,反正时间还早,听听也无妨。
他回到座位,跷起二郎腿,摆手说:"请开始吧。"
年冬蕾拿出琴盒里的小提琴,静立了一会儿,缓缓沉淀心情,开始拉出第一个音。
她选了"爱之梦"、"夜曲"、"天鹅"和霍夫曼的"船歌",演奏完这四首曲子,她才放下小提琴。
倪震东报以激赏的掌声。他虽不懂音乐,但乐声优美清纯,加上她纯熟的琴艺,无形中使这间发出单调隆隆车轨声的车厢,顿时成为一座音乐殿堂。
年冬蕾用心地利用这四首乐曲,把夜色的气氛带人另一种更深郁的气氛中,借着幽秘的气氛,进而达到思想沉淀,随之而起的是另一种新而纯静的思想空间。
她略带羞涩地报出接下来的曲名,"求主垂怜。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这首曲名听在倪震东耳里没有任何意义,正当他想进一步咀嚼含意时,悠扬悦耳的琴音立刻抓住他的注意力,连刚才的念头是什么他也忘记了。
"求主垂怜"的曲调纯美动人,诚心聆听的人很容易被引到一片至情至性的境地,达到放发灵性。
恍惚间,车厢不再是车厢了,仿佛置身在教堂中,琴声回荡绕梁,使人不由自主地被圣洁的气氛感动。
一曲奏毕,年冬蕾稍停了停,立刻又拉起另一首曲子。
"无限恩宠"的音乐力量,与"求主垂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年冬蕾一次演奏两首齐名的圣乐,用意在救她自己,也企图使一个令她迷惑的魔鬼,在圣洁的旋律中得到净化。
倪震东几乎被她精心铺设的曲目所惑,在纯净宁和的乐声中,他只想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想做,就这么听着音乐便是此刻最大享受了。
也是相似的情景,站在窗前拉琴的少女,也曾一样拉着轻快的华尔兹舞曲,一开始他先被乐声吸引,然后被拉琴的少女吸引。
当时他想,如果家里有一个音乐家也不错,现在想来那是结婚的念头,但天知道,他根本没有和任何人结婚的打算,包括眼前这个令他爱不释手的女子,她只是他女友名册上,一名曾让他"爱"过的女性罢了。
哦!他明白了,他忽然明白了。
倪震东在心中叫道:好个心思灵透的女孩!原来整场个人演奏会竟是对付他的计谋。
原来她是借着音乐企图打消他的欲念。
他笑笑地摇摇头,笑她太天真了。
他怎会因几首圣乐就打消他这几天来布设的网呢?现在他正要收网呢!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止一个渔夫放掉他网中的鱼。
第四章
一曲奏毕,倪震东站起来走向年冬蕾,这时他很想抽根烟。
"休息吧,这么多首下来,又没看谱,能演奏得这么纯熟,难为你了。"
"不,我不累,你还想听什么,只要我听过,我一定能拉出曲子来。"她嘴上如此说,实际上她确实感到力不从心了。
倪震东摇着头,"足够了,我不想听了。"
这话年冬蕾听来,既感不安又不免窘然,她讪然一笑,"我就知道我献丑了。"
"不!你演奏得很好!就像我说的,不久的将来你会是名声响亮的音乐家!"倪震东扶着她的肩,鼓励的说:"我不懂音乐,但是你的乐声却能让我感动,这一点我不想承认,但却是真的。"
"谢谢。"他的话让她眉开眼笑。
如果要让他说出一个能让他把心里话表达出来的女人,那么这女人便是年冬蕾了。见她沮丧,他便不由自主想安慰她;见她无助而哭泣,便想尽快帮助她解决问题;见她欢动颜色,便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你还记得昨晚你亲了我吗?"
她不好意思的轻点着头,"记得,我很感谢你,没有让我在寒冬里露宿街头。"
"那个吻我很难忘记它。"
年冬蕾抬眼望见倪震东坚定示爱的眼神。
他慢慢靠近她,就在他快碰触到她的额际,他把注意力移到他的手臂,他的手臂被她握得好紧。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见她面色有异。
她的呼吸不稳,尽管身体不舒服,她仍勉强挤出笑脸,"我没事,也许是晚餐吃太咸了。"
"到卧铺上休息一下。"
倪震东抱她到卧铺,让她平躺下来。他坐在一旁地板上看着她,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他们并没有接触,但他注视的眼神令她感觉好像他在搂着她一样。
"我让你感到紧张吗?"他早感觉出来了,浅笑着说:"如果是,我可以到外面去。"
"别这么说,"年冬蕾偏侧着头,用坦然的眼神迎视着他,"我必须就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没办法那么坦然的就把自己……"下面的话她有些难以放齿,"交出去。"
她的坦白更加赢得倪震东的怜爱。
他挤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你放心,我也不是见人就扑的大色狼。"
年冬蕾噗哧一声笑出来,脸色添了些红润。
他明白今晚除非用强迫的手段,否则这段德国火车之旅两人只能谱出符合她理想的纯纯的爱。
男女之事除非是买卖交易,否则他一向讲求你情我愿,况且他也不愿对年冬蕾这样的纯真女孩有一丝勉强,那样他们之前在困境中所凝聚的难得亲昵将化为乌有。
"你去德国做什么?"解除了危机,年冬蕾恢复开朗的心境。
"去看一样古董。"沉吟了半晌后他才回答,"从中国流落出去的。"
"嗯,我记得你这趟旅程走的是艺术路线,你会买那件古董吗?"
"会。"
"哦……"再进一步的问题,便涉及个人隐私的部分,她不好意思再多问。
"你还想知道什么?"他看得出来她还有很多好奇的问题。
年冬蕾窘然一笑,"没有了。"
"你不好意思问,那么我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吧。有一幅画名叫'美丽的磨坊少女'20F大小,是我最近买进的艺术品。"倪震东淡淡的说,仿佛他买的是一张廉价的电影海报,而不是动辄以数十万美金计价的名书。
"我在书里看过这幅画的介绍。"她讶异的说:"现在是你的收藏品?"
他笑着说:"我只负责买进,至于欣赏不是我负责的范围。目前也还没有人负责欣赏,将来或许能找到合适的人吧。"
两人不由自主垂下视线,各自把心思小心隐藏起来。
"我好多了。"年冬蕾从卧铺坐起来。"没有药吃的时候,我有一套平缓心律的方法。你有听过音乐治疗吗?"
倪震东摇头表示不知,瞧着说到音乐脸上便灿烂生光的她,就算他懂音乐治疗这玩意儿,他也会装傻以便地尽情发挥。
"其实音乐治疗很早以前就有了。譬如舒伯特的'摇篮曲',医生曾做过实验,大大有助于病人入睡。我也有一首'药',属于我的私人秘藏。"
倪震东知道她希望他问,"什么药名?"
"你听听看就明白了。"
她要下床去拿小提琴,他按住她不让她走动,然后到座位上把小提琴和琴弓拿过来给她,年冬蕾就坐在床上,拉起这首曾令倪震东内在自省的"弗瑞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