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蕾庭扬眉,“别告诉我几年不见,你已经忘了我的长相。还是我那一拳打得你脑袋昏了?”
麦斯慢吞吞地说:“说话的口气是没变,的确是那个傲慢的家伙,只是长相……”
他细细端详数年,未见的蕾庭,为她惊人的美貌所惑,浓密的金发卷曲自然地垂落在肩上,叠脚而坐的男性化姿势及长裤、马靴的男装,仍然无法掩饰她由内向外散发的女性优雅气质。
“长相?”她讶然反问。
“眉角春风,顾盼得意,看来传闻不假罗?”麦斯小心地移动,保持安全距离。
“什么传闻?”蕾庭好奇地问。
“就是……”麦斯狡猾一笑,“伊登伯爵府的女继承人行为不检,蓄养男童。”
“喔!”不为所动的蕾庭淡然处之,“这种传闻我已经听腻了,换点新鲜的吧,麦斯!”
他不禁大感失望,“要是两年前,你早就暴跳如雷了!真是不好玩!”
“你是不是玩得太过头了!”蕾庭伸乐伸懒腰,“言归正传吧,‘大使’!”
麦斯怀疑地瞅她,“你真的是蕾庭?不是冒牌货?”他不自觉地向她走近……
“你——要不要试试看?”猝然发难的蕾庭迅速欺身上前,对准麦斯鼻子就是一拳,发现上当的麦斯逃逸不及,连连告饶。
“别打了!你要是打伤了我的俊脸,我怎么向别人交代?”
“简单啊!就说你被情妇老公在床上逮个正着。”蕾庭笑得满怀恶意。“我就不怕治不了你!”
麦斯后悔不已,没有罗伦在场调停,实在不该招惹这个家伙。
“好啦!我知道……我错了!”他气喘吁吁,手忙脚乱地挡住蕾庭的攻击,“有重要军情要你转告罗伦知道……”
嘿!这一招还满有效的,麦斯揉着疼痛的下巴想。
“说吧!”她利落地翻身归座。
“艾灵顿派人向班迦罗王求援……”麦斯收敛了游戏神色,正经八百地述说。
由于绣花大枕头的草包模样,麦斯实在伪装得太好、太过通冥了,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可以胜任“反间谍”的角色。这也是班迦罗王自视聪明,个人的盲点吧!简明扼要地说完几项惊人情报后,麦斯沉吟片刻才征询蕾庭的意见,“如果吉陵国真的遣使求和,罗伦会答应吗?”
有翡彤丽皇后求情,仁慈的罗伦想必非常为难吧!蕾庭默然不答。
“明知有诈还……”麦斯微有怨言,转念一想又释怀地道:“也对!明知其诈,将计就计……罗伦一定有他的道理!”
艾灵顿在班国密使的厚贿和好言相劝下,果真决定厚颜求降;情辞哀恳的求和书札双管齐下,罗伦考虑化干戈为玉帛。
大雪纷飞的季节不仅不利于交战,也阻碍了后方运送补给的便利,在吉陵国士兵忍饥受冻的时候,亚德兰士兵却衣食不缺,着全都归功于伊登伯爵的调度得宜。
雪,成了休兵养息的契机,也带来了短暂的和平。
在外远游的蕾庭终于倦游知返,回到暌违已久的国家。
车马显赫,一行俊秀青年簇拥着伊登伯爵府的继承人回国,华饰美服令围观的民众惊叹侧目,连伊登伯爵都忍不住规劝蕾庭收敛言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流言……但任性随意的蕾庭哪里怕他人诽谤?
她回来了!
端坐在宝座的帝后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年岁愈长就愈懂得掩饰情绪的亚德兰王,一脸平静的接受蕾庭的拜谒,而翡彤丽皇后的表情……蕾庭心中讶异于她的改变。才三年不见,甜美温柔的皇后神色抑郁、落落寡欢,清瘦憔悴的模样,全然不似往昔的优雅迷人。
殊不知,翡彤丽的心正限于自己所筑的迷宫中,寻找不到解脱的出口,悲愁自苦,难以超拔……
为什么?缓缓绞纽着冰冷的纤纤玉指,翡彤丽不由得心中泛起寒意,妒火应该是炽热狂野,足以烧毁一切的烈焰吧?可是她的妒恨之心却像是千年冰河般的森冷冰锢——身着男装、屈膝俯首叩拜的蕾庭英姿焕发,长发像金色瀑布般垂落在背部,她甚至比三年前更加璀璨耀眼!为什么岁月如此厚待她?为什么在我受苦的时候,她却如风般自由洒脱?翡彤丽慌乱地想道,望着蕾庭的眼眸隐隐含怨。
对照自己的苍白憔悴,是不是更显得她的出尘俊逸?自怨自艾的情绪几乎令翡彤丽五内俱伤。
罗伦站在明亮的窗前,逆光使他的轮廓模糊,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欢迎回来,蕾!”他伸出双手,低沉浑厚的嗓音令她绽出笑意,毫不犹豫的扑向他怀里。
“你一点都没变!”依然是她印象中的罗伦,不是至尊、君王,只是一个相交多年的知己。
预期中的吻并没有落在她的唇上,只是轻点她的额头、眉梢,最后在她的双颊作终止。“而对你……我不能这么说。”罗伦黑眸深远地凝视着她,双手圈住了蕾庭的腰肢,亲密却不狎昵,“你变了许多,更美、更媚……”
以手指缠绕住一缕金色发丝把玩,显然听说了传闻的亚德兰王轻声询问:“你有情人了?”
“你有猜测的自由,”蕾庭狡猾一笑,“但是,我没有告知你的义务!”
“小魔头!”他喃喃低语,双臂拥紧她在怀里。
即使如此,他也不忍责备她。蕾庭明确感受到他的宽怀包容,纵容自己倾听着他的心跳,令她安心的熟悉气息……
政治、军情、国事……都可以稍后再禀,这一刻,他仍然只是个拥抱着初恋的清涩男孩。
叩门声响令亚德兰王恋恋不舍地放手,应声入内的赫然是一年多前她送给罗伦的“宠物”。
詹姆警戒锐利的盯着她,蕾庭不禁扬眉质疑:“怎么啦?这么快就忘了你前任主人的长相?”
他以一种不输蕾庭的傲慢,冷淡地回答:“我的主人只有陛下一人!”
“傲慢的小鬼!”她转向罗伦道,“看来你驯服了这个不知感恩的小子!”
接过詹姆恭谨奉上的花茶,亚德兰王点头致意,微笑地告诉蕾庭,“詹姆早已对我宣誓效忠。”
银灰色的双瞳不悦地瞪视着蕾庭,詹姆难以释怀蕾庭的倨傲无礼,她是什么东西?居然跟陛下“你呀我呀”地不分尊卑。
蕾庭注意到了,忍不住想逗他,“看你的表情……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喝完茶后,就中毒倒地不起!”
碍于君王在上,詹姆装作没有听见,退出门外。
和罗伦私语甚久的蕾庭在走出门外时,不忘调侃他一句:“茶里是没毒,可是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她建议詹姆下次改用别种茶叶。
“我只听陛下一人差遣。”他傲然回嘴。“你想命令我,除非你有本事当上皇后。”
倏然止步的蕾庭微眯双眼,射出令人心惊的锋芒,“你知道碹兰人怎么养一种会说话的鸟儿吗?当反舌鸟学了不吉利、不该说的话,就把它的舌头剪掉一点,聪明的鸟儿往往不敢再犯,只有笨鸟才教不乖——变成哑巴后,只能靠一身华丽的羽毛搔首弄姿罢了!”
詹姆脸色泛白,对自己的口无遮拦深感懊悔。这一年多来,陛下偶尔不经意地谈起蕾庭,总是掩藏不住深沉猛烈的情感,而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所以他忍不住为陛下打抱不平。
轻笑出声的蕾庭迈步离开,让他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