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轻轻两下再将「扇子」回复原状,然後放在桌上推向满儿。
「就用这个为双刀堂死难的兄弟门人报仇吧!」
报仇?就凭她?
「满儿,爹也等著你呢!」
等的是她?还是等她的结果?
见她始终毫无反应,中年人略一踌躇後便毅然道:「好吧!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些事实。胤禄的属下仍在严密追缉双刀堂与匕首会分散在各地的一千基层兄弟,以致他们四处流窜、无所适从,有不少人也因此被抓了,我本想召集他们暂时隐避到某处,可若是乱禄再次亲身出马的话,这回就真的会被一网打尽了!」
满儿不觉轻抽了口气。不……不会吧?又要再来一次集体大屠杀?
「还有,满儿,这事连爹也不知道,其实我……」柳兆惠一咬牙。「我也早就是匕首会的兄弟了,所以,胤禄若是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恐怕连我也逃不掉了!」
猛然抬首,满儿惊骇地望定柳兆惠。
「惠舅舅?!」
柳兆惠苦笑。「是真的。」
满儿顿时整个儿傻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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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坐在梳妆枱前,满儿默默地自梳妆镜里看著身後的胤禄自行更衣准备上床,因为他知道再怎么命令她,她也不会再为他动根手指头了。
她究竟该不该杀他呢?
为了替双刀堂与匕首会报仇,也为了他冷血嗜杀的个性,以及他所犯下的那一桩桩血淋淋的大屠杀,更为了将来会被他杀害的牺牲者,还有她的舅舅,她的确应该杀他。可是……
金禄曾经对她那么好,曾经是她唯一的朋友,曾经带给她一段充满欢笑的日子,即使是现在的胤禄,他原也可以任由她与那些双刀堂的兄弟们一块儿被杀害,或者随地乱丢放任她自生自灭,但他没有,他仍然将她视为妻子,不在意她的杂种血统,不在意她对他的敌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但这是他对她的好,她无法不承认。
为公,她应该杀他;为私,她不应该杀他。
她究竟该不该杀他呢?
更重要的是……
她下不下得了手杀他呢?
那张娃娃脸仍是金禄,但那副冷漠的表情是胤禄,那一举手一投足的习惯性小动作是金禄,但他散发出的那身凌厉气势是胤禄。
他是金禄,也是胤禄。
她下不下得了手呢?
「胤禄。」
「嗯?」
「雍亲王的血滴子是你在统领的吗?」
「是。」
「你……很爱杀人?」
「是。」
梳妆镜中,两人目光相对。
「如果我请你不要再杀人,不要再去铲除反清复明的志士,也不要再为雍亲王统领血滴子,你……」她的眼神注满了央求,她的声音更是流露出无尽哀恳。「可以听我的吗?」
「不可能。」他的回答不轻下重,不疾不徐,却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无可改变的绝对性。
「那……」下唇轻啮,她又低低道。「如果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请你不要伤害他们,即使他们是反清复明的志士……」
「不可能。」
牙根一紧。「如果是我最亲的亲人……」
「不可能。」
她忍不住发火了。「难道一定要是你自己的亲人,你才……」
「也不可能。」
满儿呆了呆。「连你自己的亲人都不行?那……那若是你的孩子……」
「还是不可能。」
「欵?!」她不觉失声尖叫。「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能放过一马?」天哪!他果真是如此冷酷到六亲不认吗?
「该死的就该死,」他的神情始终保持一贯的冷漠淡然,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即便是我的长辈、兄弟姊妹或儿女,只要我认为该死,我就杀,绝不容情。」
一声抽气,满儿的双眸骇然大睁。
即使是他的长辈、兄弟姊妹或儿女,他都不放过?!
不,他不是金禄,这个人绝对不是金禄,他是嗜血残暴的十六阿哥胤禄!
就在这一刹那,她终於认清了这个事实。
於是,她不再犹豫,紧紧抓住镜中的影像,看著他来到她身後攫住她双肩,顺著他的手势,她徐缓起身,并回过去与他面对面。
他开口欲待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玉桂的声音。
「爷?」
胤禄很自然地侧过睑去面向门,并开口问:「什么……!!」可话才问一半便猝尔中断,并闪电般收回两眼来盯住满儿。
「回爷,查总管要玉桂提醒您,後天儿是密妃娘娘的寿辰,您得准备著。」
「知道了。」胤禄的声音就如同他的脸色与眼神一样,很平静。「你下去吧!顺便叫塔布来。」
「是,爷。」
脚步声迅速远去,胤禄仍俯眸盯住睑色苍白的满儿,读取她眼底的痛苦、困惑、懊悔、无奈与不知所措。
「我……」满儿舔了舔唇办,沙哑地说:「必须这么做,可是我并没有忘了金禄对我的好,还有你对我的照顾,所以我会陪你。」反正她也逃不掉,即使逃掉了,也不见得会更好,因为除了金禄和胤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好了。
她正想退後,谁知那双攫住她两肩的手却更坚定的使她无法动弹,望著那丝缓缓自他唇角流下来的血,她心头一痛一紧,愈加挣扎著要退开。
天,让她先死吧!不要让她亲眼看著他死啊!
「放开我,我说了我会陪你的,放开我呀!」
伹他不放,也不语,依然紧盯住她,盯得她愈来愈心慌。
不,不要这样看她,她从来没杀过人,都怪他最後说的那句话实在太过残酷无情,才使她愤然下了手,但她到底是如何下手的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只知道一瞬间後,事情就结束了,同时,她也後悔了。
「放开我,我要……」
「爷,塔布在。」
「进来。」胤禄终於又开口了,嘴角溢出的血也更多了。
塔布应声推门进入,只一眼,便吓得差点没晕过去,「爷!」他惊叫,继而震怒地瞪向满儿,「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他怒吼著冲过来,打算一掌将柳满儿活活劈死。
「住手!」
塔布及时停下挥出去的掌势,疑惑地转过眸来,「爷?」再一眼,他更是惊恐地扭头朝外大吼,「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呀!」顾不得惩罚凶手,他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胤禄。「爷,您请放手,塔布扶您到床上去躺著。」
胤禄的身形晃了晃,两手却仍旧紧抓住满儿不放。
「塔布,」他的声音也依然很平静。「替我保护福晋,不要让她伤害到自己,也不准任何人伤害到她,听懂么?」深邃的眼神毫不稍瞬地迎视满儿惊惧又困惑的目光。「发誓用你的生命保护她,不许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连一根寒毛都不许!」
塔布憎恨又不解地瞪住柳满儿。「可是,爷,是她……」
「发誓。」
「爷……」
「发誓!」
塔布拉回眼来看著胤禄嘴里奔流出更多鲜血,不禁心慌意乱又无可奈何地跺了一下脚。
「塔布誓以生命护卫福晋!」他不甘心地发下了誓言。
「很好。」
胤禄眸底浮现满意的神韵,而後松开了手,倒下,满儿惊恐地瞪著他胸前那两支直没入柄的刀把。
她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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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爷的伤势如何?」
「十六阿哥的伤势很严重,两刀俱都已深入内腑,非常危险,但最糟糕的是刀上淬了毒,这种毒卑职没见过,只能暂时压制,却无能解毒,倘若在三七二十一天之内找不出解毒方法的话,届时,即使十六阿哥的伤势能脱离危险,恐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