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指引下,他将她载回家门口,下车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身上穿的好像是某间知名餐厅的制服——
“这么晚了,你还在上班?”那,她不就耽误到他的时间了吗?不知道要不要紧?
他淡哼。“你也知道很晚了?有钱人还真是奇怪,什么都讲究名牌,问他为什么喜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只要用了最贵的品牌就睥睨天下,高人一等;再不然就是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叫外送,偏偏又爱美得要死,吃了消夜才怕身材走样,不惜重金进美容中心塑身;还有那种连鞋都不穿,半夜乱晃的,不知是存心找死还是等人绑架。这叫什么?拉近贫富差距吗?有钱人的行为模式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这番讽刺意味十足的话,没几个人吞忍下去,他本以为,她会不甘示弱地回上一句。“跩什么?我又没求你救我!”
然而,她只是羞愧地低垂下头,咬著粉唇不发一语。尤其在看到他指关节的擦伤后,内心的自责与歉疚更深了。
“对不起——”她低低嗫嚅。这一时的任性,确实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他微愕,别开脸,重新发动机车,离去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也许,你并不是我所以为那种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
这——什么意思?他对她,有一点点改观了吗?
足足有三分钟,她望著他离去的方向发怔。
最终,她还是当回那个温驯乖巧的女儿,听从了父亲的安排。
她早该认清,在这个家中,父亲的权威向来是不容质疑的,根本没有她表达意见的余地,她只要认命听从安排就够。
也因此,造就了她与他的第三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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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勤——父亲介绍给她认识的对象。
几次出游共餐,他们的话题永远搭不上边,聊兴趣,他说的是平时出入的俱乐部,并且强调有多高级,不是谁都进得去的;问交友,他说家世太耀眼,怎么知道接近他的人是不是为了钱;问人生规划,反正家大业大,什么都不做也不愁吃穿;问喜好,他净说些名牌,只因为配得上身分,而不是钟情于某些特色……
很标准的公子哥儿,她看不出他的内涵在哪里,而父亲却要她试著了解他,与他交往?
对话没交集,心灵不投契,才一个礼拜,她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可是碍于父命,对于他的邀约,她又无法回绝。
坐在餐厅一隅,听著他滔滔不绝的解说这间法式餐厅是他家开的,所有的设计与建筑全是重金请来国外的设计师,仿法式风格所建……
这几天,听他开口闭口都是国外如何、如何的,既然这么崇洋媚外,她忍不住讽刺。“你怎么没拿外国护照?”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美国公民哦!”不但听不出讥诮意味,还沾沾自喜。
杜若嫦颇感无力,再也说不出话来。
脑海,不期然又想起那名偶遇两回的男孩,以及他的话——
你们这些有钱人还真是奇怪,什么都讲究名牌,为什么喜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只要用了最贵的品牌就睥睨天下,高人一等……
她自嘲一笑。
这人说话虽然很不客气,但是比起眼前一味崇尚名牌,标榜身分的家伙,她还情愿听他冷漠带刺、却有几分内涵的谈吐。
高谈阔论到一个段落,他停下来喝口水,讨好的问:“整晚都没看你吃多少东西,要不要再吃点什么?你想吃什么都有哦!”
“真的吗?什么都有?”
“当然。”他一脸骄傲地炫耀。“我们请的厨师都是一流的,只要你点得出来,他们就做得出来。”
真是够了,她受够这个男人了。
她决定抛下教养良好的淑女面具,任性一回。
“那我要吃蚵仔煎。”
他愣住,反应不过来。
“做不出来吗?那换成虾仁肉圆。”
他眼角抽搐了下,僵笑著说:“奶油焗龙虾吧,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吃虾仁肉圆,小小颗的那种虾仁,不是龙虾。”
“这——”笑容几乎挂不住。“你真幽默。”
“还是不会?这些都是很著名的台湾小吃啊!你不是说你们请的厨师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看是夸大其词了。”
“你、你在开玩笑吧?”气氛也开始僵了。
“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想吃。”
“这种低俗的东西,怎么上得了台面?”他皱眉,口气嫌恶。
“很抱歉,我就是这么低俗的人,有最低俗的喜好,比不上你高雅不俗的品味——噢,是了,我差点忘了,你是留洋的嘛,怎么会知道那种一碗五十块,看似不起眼的路边摊有多美味?牛排、汉堡吃多了,都快忘了自己也是黑眼黑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了,还记得自己的姓吧?郑、先、生!别到时人家问你名字,连中国姓名都说不出来!”
“你——”郑克勤再迟钝,也明白她话中的挑衅意味。“你是故意找麻烦的吗?”
“你说呢?”她扯开一记虚伪至极的甜笑。“既然做不出我想吃的东西,我要走了。”
“不准走,把话说清楚!”一股被人耍著玩的愤怒掌控了理智,郑克勤扣住她的手腕,强行留住欲起身的她。
“你凭什么?我还没嫁你,甚至连朋友都还不算。”挣不开他的蛮力,她脾气也上来了。“请你放手!”
“这是我的地盘,我如果不想放,你又能怎样?”
“我爸若是追究起来,你最好先确定担得起后果!”
“那又怎样?大不了说我是情不自禁,要是真有怎样,以我们两家的声望,你说双方长辈是会把事情闹大,丢尽颜面,还是乐观其成?”
“你——”好低级!
“抱歉,加水。”一道声音及时插入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
“不用。”郑克勤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打发来得不是时候的服务生。
咦?好熟的声音。她愕然望去——
“你——”她双眼一亮,惊喜地张口,才刚发出一个单音,就被他截断。
“抱歉,职责所在。”他坚持加水。
怎么会有这么不识相的服务生!郑克勤不悦地斥退他。“我说不用,你听不懂吗?惹毛本少爷,信不信我叫经理辞退你!”
“喔。”他点点头,拿起那杯加满的水,神色从容地往郑克勤头上倒。
“你搞什么!”郑克勤惊跳起来,拍拂一身湿的衣服,邻近几桌的客人全看向这儿,经理也被这里的骚动引来。
“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得正好!黄经理,这是你请的人吗?你看看他干的好事,没规没矩,泼得我一身湿!”
他耸肩,淡淡解释。“我看他火气挺大的,人家小姐的手都被他握出瘀青了,才想说帮他降降火。”瞧,手这不就松开了?
“你什么东西!想英雄救美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我说句话,就可以马上让你丢了饭碗!”
“还不快向郑少爷道歉!”深怕自己的饭碗也被殃及,黄经理心惊胆跳,赶紧以职位施压。
“黄经理,你根本不晓得事情的始末,怎么可以——”她张口想替他辩解。
他无所谓地笑。“我懂,跑龙套的路人甲嘛,哪有本钱管大少的闲事,活该被炒鱿鱼,OK,我自己走。不过在走之前,有句话我一定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