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祥,若音说你们为了点小事顶撞她,真相为何,你说说。”本在书房图个清净的尹千负,被杜若音的大吵大闹搅得心烦不已。她的话约莫只能信三分,他对罗祥这个左右手的信任岂能与杜若皆相提并论?
柔卿明白个中原由,斗胆抢着回答:“少主,杜姑娘教唆陈嬷勒死孩子是奴婢亲眼所见,孩子无罪无过,怎杀得?奴婢阻止了此事,得罪了杜姑娘,她想给奴婢一点教训,正好被罗护法阻拦……接着就闹到您这儿来了。”
闻言,尹千负拍案大怒:“好个杜家大小姐!虽为名门正派,却净做些龊龊下流之事!”
杜若音发现尹千负对柔卿之言毫不质疑,自己倒弱了气势,态度跟着心虚起来,可不忘狡辩:“尹大哥,我是怕你见了那小杂种心烦,想为你分忧解劳嘛!”
“多不欺少,强不凌弱,你竟做出这般歹毒之事,简直污辱了昆仑派在江湖上的盛名!你即刻给我滚回昆仑去,杜掌门若有任何微辞,或想找我理论,我随时候着,今后不许你再踏入尹府一步。”
杜若音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贱人所生的孩子盛怒至此,还打算今后与她划清界线,不但无缘结发,如今连兄妹也做不成了。
“尹大哥,你怎么回事,那孩子竟比我重要吗?”
尹千负一想到她心如蛇蝎,不配与他沾亲带故,要是她赖着不走,他怕是要让人轰了出去。“杜掌门深明大义,该会帮理不帮亲,你马上给我滚,向你爹忏悔去。”
杜若音吸着小嘴,任性的悻悻然离去。这辈子打死都不再来这个鬼地方,反正盼了这么多年也盼不到他的心,她不想再虚掷青春,这场梦也该醒了。
杜若音带着她的手下一走,陈嬷便无所依恃,吓得仿若置身凛冽寒风中,全身抖个不停。
“少……少主饶……饶命,老奴罪该……罪该万死,但求少主……大人大量,老奴……知错了。”她忙着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说完一句话。
“该死的奴才!你给我到飞龙帮的牢里去面壁思过,等哪日你的黑心肠褪色了,我再考虑放不放你。”尹千负不给陈嬷任何申辩的机会,便要人拖她下去受罚。
陈嬷的求饶声响彻云霄,直到出了尹府大门还不绝于耳。
“多谢少主作主,是该挫挫陈嬷的锐气了,以免她平日作威作福,老欺善怕恶。”柔卿乐得直呼陈嬷罪有应得。
“要谢就谢罗祥,我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紧张过。”尹千负说得轻松,却大有从中撮合之意。
罗祥和柔卿不自在的低下头,许多话早不说也明。像罗祥这么一个忠心不贰、所向披靡的英雄遇见心仪的女子怕也是英雄气短,谁教世上大小难关皆易过,唯独情关难过。
* * *
慕容雪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无非,尹无非……多么响亮、多么雷霆万钓的名字,光听这名儿便知小家伙长成之后必有乃父之风。
自从孩子由婉秀接手照顾后,慕容雪便有机会瞒着尹千负,央求婉秀让她见见孩子,和他玩玩、说说话。
“无非,娘希望你将来能明辨对错,只走正途,生命中有是无非,这便是咱们娘俩儿的福气了。”她亲自哺乳,看着孩子贪婪吸吮奶水的可爱模样,嘴边儿不断漾着笑意。
婉秀则在门外把风,就怕被哪个多事的撞见,拿此事向尹千负嚼舌根,到时又是一场风雨。
“婉秀,别草木皆兵的穷紧张,不会有人来的,你过来看看,无非在笑呢!”慕容雪满足的逗弄孩子,和抱着如履薄冰心态的婉秀迥然不同。
婉秀很喜欢小孩,见慕容雪和孩子玩得起劲,受不了诱惑,只好先将把风的事丢一边,吵着要抱孩子到怀里蹭蹭。
两人便拿着孩子当话题,有说有笑。
尹千负在暖玉阁找不着慕容雪,早料到她会偷溜到婉秀房里看孩子。他安排婉秀照顾孩子,不也是想方便慕容雪“偷偷”来看她的骨肉吗?
他站在窗边偷瞧,欣赏这副唯美的“慈母戏儿图”。
慕容雪将孩子从婉秀手中抱回来,对着孩子的睡容,有感而发:“无非,尹无非,你爹虽对感情事昏庸,却是个卓尔不群的人,你长大后要敬他如敬天,为娘的此生便再无所求,可心安人土了。”
婉秀忙不迭安慰她:“少主终会谅解你的,人非完人,总有看不清的时候,怪只怪那个该死的荆公子,满口胡话,分明想置你于死地。”
“其实士岩心肠是好的,我想过了,或许他是因为不放心将我交付于千负,才出此下策,不意竟弄巧成拙。”慕容雪果然和荆士岩交情匪浅,对他有意混淆事实之事渐渐能够释怀。
尹千负闻言,心头像是被根木棒使劲儿撞了一下。她们私下的言谈该是最真、最可信的,慕容雪说孩子姓尹,莫非上天真待他尹千负不薄,赐给了他娇妻和一个可爱却无辜受罪的孩子,若真如此,他岂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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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身世之谜是该有个了局了。
为了终止府里上下对慕容雪谣言纷纷,让此事柳暗花明,柔卿提足了胆子,私下带慕容雪出府,前去会见荆士岩。
关于他们的事,罗祥粗略听柔卿提过,也就没有阻止这样欺上瞒下的行径,倒乐见其成。
阔别多月不见,慕容雪与荆士岩这两个原本再熟悉不过的人相见,因心里有疙瘩,竟陌生了起来。
柔卿自然不会在此碍事,只叮咛了慕容雪一句:“你只有半个时辰可耗在这儿,要被少主发现,大家都完了。”
慕容雪了悟的颔首,目送她离去。
“为何冒险前来看我?”荆士岩以为她只有这个目的,心里乐不可支。
慕容雪定定地盯着他,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开口。“你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荆士岩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他就知道,她的一言一语皆脱离不了尹千负。“雪儿,你糊涂了吗?那家伙不是好人,瞧他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原本容光焕发的你跑哪儿去了?才多久不见,你竟整整消瘦一圈,他可曾尽过照顾你之责?”
“这件事你难道没有一点责任?”慕容雪气他脑子不会拐弯,只要认为对的事,便蒙着头拼命去做,却伤害了他最想保护的人,谁说这就不是一种罪过?“千负一向心高气傲,他的爱同样自负,容不得有一点瑕疵。他要我,他只要我,我虽恨透了他,数度想对他死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从不知自己这般软弱,连个可恶的男人也忘不了,死不了心,只好委屈了自己,但……他一直以他独特的方式在爱我,这辈子我是逃不掉,也不想逃了。你若真怜我、护我,就别试图带我走。”
荆士岩想不到世上竟也有暖风能温暖她这朵寒梅的心,他知道她恋上了尹千负,只是没料到她的爱意竟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他失算了,过于高估自己,也太过信任自己的判断力了。
“你放着我这个安定的堡垒不要,竟决定跟了那个自以为是的狂人,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的命数注定崎岖坎坷,太过安逸反倒会扼杀我的生命似的,你该懂我的,不是吗?”
是的,他便是知她之人,她生命中充满冒险犯难的本质,甘于平淡却不甘于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