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颚猛然收紧,古奎震半晌才回过神。“没有。”差一点,他以为自己坠入那个恶梦里无法清醒过来。
“你的表情很不对劲,我没有错看,”他像是在强忍什么情绪,看来有些难受。
“或许是天热。”他抹抹脸,欲将先前留下的痕迹拭得一干二净。
“但你的眼底……有泪。”毕颜紧握他的手,他掌心仍在颤抖,但他却未察觉到。“总有个原因。
绷紧下颚,他沉下面容,不发一语。
毕颜浅浅叹了一声,“你拥有很多秘密。”她不追究,任由他用一些理由去搪塞,将心事藏得更深,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去等待他的坦白。“戏很好看,你认为呢?”
“不错。”他冷硬的回答。
“这是我头一次看戏,挺有趣的。”她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生硬的表情。
“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反手握住掌中的小手,古奎震恢复往日的神情,丝毫不见先前半分的失控。
她仍旧浅浅一笑,没有表示什么。“你看……”一团寒气窜入喉里,令她呛咳了起来,“咳……咳咳……”
“毕颜!你别吓我。”抓住她两肩,古奎震蓦地刷白脸。
“咳……咳……”她摇摇头,咳得泪水都差点落下。“我……没事……咳……”
“我们现在立刻回府,找御医再为你看一回。
“不用,我不需要……”她强忍体内的寒气,更害怕在他面前吐出一口热血,铁定会吓坏他。
“别太逞强,不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眉头一敛,他紧张万分。
毕颜勉强笑着,压住那股迫人的寒气。她的时候也许不多了,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好好把握,而不是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上。
她和他的回忆虽然不够多,但至少在临死前,她还能笑着去回想那些记忆。
“我只是咳了几声,没你想得严重,你太紧张了。我还想多玩一会儿,别那么快就回去。”
“如果你有任何不对劲,我会把你押回府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霸道。”她横了他一眼,不悦地嘟起嘴。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早该清楚我的个性。”
“是。”她笑吟吟地扑进他怀里,企图掩饰自己的异样,和他撒起娇来。“你看那些人好像讨论得很起劲,我们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好不好?”
“你确定没有任何不舒服?”他扬起眉,怀疑问道。
“不信我?”她收起笑脸,离开他的怀抱。“那算了,我自己去。”拍拍微皱的裙摆,她站起身来。
怀里少了她的温度,古奎震觉得有些不适,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毕颜气呼呼的打算自己走过去。
一双大掌往她柳腰探去,不费力的将她重新揽回怀里。“你何时成了急惊风我都不晓得?”他拉高小指的红缎带,“最好你有神力能够将我扛过去。”
毕颜白他一眼,“我可以拆了它,自己走过去!”她又不是笨蛋,干啥真的将他整个人扛过去。“还有,你才是急惊风!”她才没有那么毛毛躁躁。
“是,你是慢郎中,我才是那个急惊风。”他站起身,将她揽进怀里。
“我才不是慢郎中!”她捶了他胸口一记。
古奎震低笑起来,她气呼呼的表情很可爱。“慢郎中就是要配急惊风呀,不然和谁配?没听过什么锅配什么盖吗?”
她朝他腰际那把大刀瞄了一眼,“但我觉得你这口大笨锅,和那把大铁铲比较配。”她没忘了之前,他成天和这把刀两两对望,都要在刀口上望穿了个洞。
古奎震耸耸肩,不在意她的调侃。“你嫉妒?”
“我我我……我才没有咧!它它它……它说穿了不就是块铁,是块会砍人的铁罢了。”她才没有!谁会和一把刀吃醋,谁会做那么蠢的事!
“我怎么闻到浓浓的酸味?”他不以为意地说。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毕颜的小脸艳得像身上那件红衣裳,她扭起眉恼怒地说:“它才不是我的情敌!”
“真的没有?”他拍拍她红嫩的脸颊,眼底溢满柔情。
“走啦!”她迈开脚步,想掩饰自己的慌乱。
一只手臂从身后探来环在她腰上,她低头瞄了一眼,笑容嚼在唇边。他指上的红缎带醒目地映入她眼帘,在这一刻里,她突然觉得幸福,仿佛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拆散他们。
她贪的不就是如此?她伸出手紧包裹着那只温热的大掌。
古奎震笑了,因为她的小动作,没有太多虚伪做作,简单却温暖他的心,从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掌中就不再有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直到现在,身旁多了个她,能牵引他所有喜怒哀乐。
“你瞧!大伙都说震将军没死,只有你这愚妇哇啦哇啦直嚷着人家死了。”
“那你见过吗?”那名妇人气呼呼地说。
“这位大嫂别激动,我也曾听闻过,有人在边疆见过他的踪影,只不过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一名斯文的书生笑着打圆场。
“就是嘛,若我这辈子有幸,还真想见他一面。”
“对对对!我挺好奇震将军究竟长得是圆是扁?竟能在短短时间让蛮人闻风丧胆。听说他父亲也曾是个将军……哎呀,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名。”
“我二叔当年在西域做买卖时,就曾见过一个像震将军的男人喔!”一名年仅十八的少年也加人众人热烈的讨论。“他年轻时也被朝廷征募过,只不过没被编到震家军里,还一度觉得可借呢,但我二婶就放心了,谁不知当年震家军是有名的先锋队。哪一次凯旋归来不是九死一生?”
毕颜听得很专心,“他们嘴里的那名将军是夏有其人吗?”她拉着他的手,低声问道。
“或许。”古奎震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二叔有幸曾和他打过照面,他说这世上还真没见过这等英杰,年仅十七就能号令数万大军,无论是调兵遣将、参谋策略皆属一等一,面临难关困境却能迎刀而解,毫不费力,要不他有这等本事,我二叔才不敢相信,朝廷竟会把重任托仔给这个年纪轻得不像话的毛头小子。”
“就是嘛,才十七岁就手握兵权,任谁也不敢置信。”
众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将自己所听所闻当作宝的交流出去,深怕错过这场讨论。
“他精通战斗,擅长以寡击众,即使败退也从未惨败过。”
“震将军最有名的是在兴庆之战中以五千名精兵,大破蛮人的三万大军……”少年比手画脚的说,“当时情况一度危急,一个闪失就会让蛮人长驱直入,直扬大散关,好在他引兵抄路途中埋伏,后领将兵挺进兴庆直取银川,才逼得蛮人退守……”
“没错!在后援大军赶至大散关驻军扎营之时,那场仗老早在兴庆就打完了,听说蛮人损失惨重,连夜撤回酒泉,不敢轻言再犯。”
众人将所有听闻过的事迹传诵一回,一个又一个献出最精采的故事,全是关于那个叫震将军的勇猛传奇。
在大伙彼此交流得兴高采烈时,站在古奎震旁连的中年男人冷不防地问了一声:“这位小哥,见你好像不是本地人,瞧你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怎么?是咱们说得不够精采,还是没听过这号人物?”
对方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古奎震只是漠然地扫向一旁,不加理会。
男子一开口后,众人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对古奎震的来历与魁梧傲然的模样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