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以?!你、你已经答应我了,当心食言而肥!」
「就凭你对我朋友的恶劣态度,肥十公斤我也愿意!聂,我们走。」
「但那车——」聂骉恋恋不舍地望著那宾士车。
「别管了,对这种人太好只会被反咬一口。你是要回去吧?走,我请你到我家吃面。」
「可是放著不管……」他一直想试试修高级车。
「你想修?」见他重重点头,吕若玲只想到「滥好人」三个字。「但他们刚刚那样说你,难道你不生气?」
聂骉想也不想就摇头。「很多人都说过。」他习惯了。「嘴长在他们身上,我、我管不了。你……气吗?」
当事人都不气了,她哪来的气?
杏眸无可奈何地翻向天,吕若玲纤掌一摊。「随你。」
聂骉投以兴奋的怯笑,像个单纯的男孩。「谢谢。」
这人真呆。她摇头,看著他跟小吴交涉,明明是好意帮忙,看起来却像被使唤似的,田蜜跟小吴实在太过分!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偏偏全心埋首车盖下的聂骉,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让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暗暗佩服他的好脾气。
「修、修好了。」掀起的车头盖後,聂骉露出憨笑的脸。
小吴似不信邪,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果然重新运转起来。
「哇!看不出来你真的会修车。」田蜜喜出望外,急忙坐进前座。「若玲,上车吧,别让他们久等。」
怎么会有这种人?!吕若玲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连声谢谢都不说?田蜜,你……」
听出她口气夹带怒火,聂骉急忙晃手。「不、不用了。」
「他都说不用啦。」田蜜打蛇随棍上,满不在乎地道。「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自己去罗。」
此话一出,又烧出吕若玲一肚子火。
瞧那反应,田蜜心里有数,拍拍小吴的肩膀,指指前面,暗示他开车上路。
而聂骉深怕好人做不到底似的,正弯腰对驾驶座上的小吴交代,「那个……新车不能一开始就、就开太快,引擎会吃不消,所以——」
噗——不等他说完,宾士车扬长而去,送他一口烟吃。
「咳!咳咳……」未竟的话语变成咳嗽连连。
滥好人一个!吕若玲终於明白,为什么爸会叫他傻小子了。
「聂,人好可以,但好过头只会被人欺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礼尚注来的道理。」
忍不住提醒呵,他曾经救她免於被狗咬的厄运,这份情她始终记在心里,见他被人欺负,心里当然不痛快。
这男人实在是单纯得可以,一点都不知道人心险恶。
「我知道,谢谢!」年近三十的男人,却流露出怯稚笑颜。
杏眸再次朝天一翻。「但愿你是真的知道啊。」真令人担心。
这样的男人,需要的恐怕是一个擅长照顾人的女子吧,她想。
有点好奇,他爱上的及会爱上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如果没事……我、我走了……」
戒慎的话语引开吕若玲胡思的冥想,就见男人后背晃晃悠悠地远离。
基於某种突来的冲动,吕若玲跨大步伐追上他,轻拍他微弯的背脊。
「啊?!」
「是男人就不要驼背!」黛眉弯起不赞同的弧度。「身高是你的优势,别浪费了!」
「是、是是!」聂骉想也不想,立刻乖乖照做。
瞧见他红著一张脸,努力挺直背脊的认真模样——
噗哧!「呵呵呵……嘻嘻……」天,到哪儿找像他这样老实憨直的人?聂,你真有趣。」
有趣?粲然的笑容与话语,同样带来眩惑的威力。
很少人——不,几乎是没有人,会觉得他有趣;认识他的人都说他闷,就只有她觉得他有趣。
有趣吗?茫茫然搔首,他不知道自己有趣在哪里。
但是……他喜欢看她笑,这次他确定了自己的感觉。
如果她觉得有趣,那就有趣吧。聂骉憨然欣赏近在眼前的粲笑美颜,只觉那笑红的脸像苹果似的……
忽地,那张苹果脸蛋仰头向他。「一起走吧,我下面请你吃。」
「咦?!」
「我煮的面不输我爸,你不相信吗?」
「不、不是,我、我相信。」
「那就走吧。」吕若玲皓臂爽快一招,颇有乃父之风。「再不走就不等你了。」
聂骉推高眼镜,憨实地跟上前。
一路上听她时而说话、时而轻笑,任夕阳余晖下——
自信满满、笑意盈盈的侧脸,他一直记得……
那是他第二次,敢这么放胆注视另一个人,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孩子。
或许从那时起,心里就容不她的存在,随著见面的次数增加,一次又一次累积出难以启齿的情愫……
「在想什么,半天不吭声?」可法·雷的声音飘过来,惊醒陷入回忆中的聂骉。
一只手掌在这同时探向他——
回过神的聂骉左手操起螺丝起子、右手拿著扳手,交叉将之挡在空中。
「嘿,聂,学聪明了呢!」难得啊!不枉他多年来的偷袭。「这招挡得好。」
「别、别想偷窥我、我的心事。」黑框後的眼,防备地瞪著可法·雷扬在半空的手。
可法·雷轻耸双肩,无所谓地收手。
虽然好奇,但——
难得聂骉聪明了一回,就饶过他呵。
第三章
「若玲,你好久没来了!」
「最近有点忙。」吕若玲笑了笑,简短说出最近公司正在上演的总经理秘书大战。
「……所以,你最近这么忙的原因,就是为了争取总经理秘书一职罗?」白杨透明的影子上下飘呀飘,对於现代的任何事物部很有兴趣。「对手很多吗?很难吗?」
「还好。」她挺有把握的。眼角扫过办公桌後的男人,「原来你在啊,聂。」
谁叫他?聂骉抬头,在沙发处找到声音的来源,脸颊立刻老实不客气地微红,朝她僵笑了笑,又低下头,沉默地忙著自己的事。
认识一年多,虽已习惯他的安静,可还是会好奇他在做什么,佩服他总能拼拼凑凑出许多教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到底在忙什么?」
「这一次是拼装电视机。」
「电视机?」天!「现在一台电视机才多少钱,用得著这么刻苦吗?」
「花钱买哪有免费的好。」白杨说得理所当然。
「你被黎带坏了,做人像她那么小气,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吕若玲一直无法苟同黎忘恩的生活方式,真亏她的爱人村上怜一受得了。
「但我很喜欢她,还有这里每一个人……」如果鬼有血气,想必白杨此刻定是红著睑的,「你们并不怕我。」
「我八字轻,本来就容易感觉到灵异现象,看得见你,我并不意外,倒是你这么漂亮,反倒推翻了我对鬼的认定。你知道的,以前我在迪化街看过断手断脚的鬼魂,那时才十二岁,後来才知道迪化街那一带,在日据时代是有名的刑场,到现在我还不敢晚上去逛迪化街。」
「看得见鬼魂,对你而言很麻烦吧?」
吕若玲想了一下。「以前是这么想,但现在不了。如果我看不见鬼魂就不能认识你,听你说说古代的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注意力被墙上咕咕钟的报时声拉走。
听白杨说,这也是聂骉的杰作。
虽然有自闭症,但他真的很行,什么都会修。
时针指著十二,正吟唱著「欢乐颂」。
时间过得真快。「聂,你中午想吃什么?」吕若玲主动问。鬼可以不吃东西,但人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