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有‘水中月’能让义父我的蛊毒为所欲为,百无一失。柔儿,义父说得对吗?”刘明蝠话锋突然转向她。
“你想怎么样?”
她掐住自己的手背,瞇起眸,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突然模糊的影像。所幸,那影像模糊仅是一瞬间之事。
刘明蝠打量着她惨白的脸色,冷冷一笑。
又是蛊又是毒的,她能活上这么长的时间也算命大了。
“义父只是想--既然无忌杀不了沉拓野,那么他至少该帮我杀了沉拓野最心爱的女人,以泄此番失利之恨!”
“你休想再支使他!”刘宛柔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向他。
“为了妳的解药,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他大笑一声。
“你不是说过,只要他和沉拓野打成平手,你就会给他解药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气到全身颤抖。
“我给了半颗,也不算全然食言。”
“卑鄙小人!”
她手腕一转,剑身如风般溜刺到他胸前。
刘明蝠迅捷拔出腰间的出云剑,一挥一挡,两剑交会的剎那,刘宛柔手上的剑应声断成两截。
她错愕地看着刘明蝠手中的剑尖直抵着自己的额心。
不,她还不想死!
她僵直身子,瞪视着他。
刘明蝠的剑尖向下一滑,一道鲜血顺着她的鼻梁滑下。
“如果这么不想让妳的无忌大哥去杀沈拓野的女人,那么就让妳去杀沉拓野如何?反正妳在他的女人身上砍过一刀,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不是吗?”刘明蝠咧唇一笑,双唇像是南吮血般的诡艳。
“我何时在沉拓野的女人身上砍过一刀?”这些日子,她没出过“水中月”的任务,所有的杀戮仅止于梦境之中。
“真的没有吗?雄伟男子和一名红衣女子相拥在夕阳下……这勾起妳的回忆了吗?”刘明蝠佯装意外地说道。
“那只是梦!”
刘宛柔感觉自己的背开始渗出冷汗,梦境的片段重回她脑中,乱烘烘地扰得她头疼欲裂。
“梦境会让妳伤痕累累吗?我记得妳近来身上总是挂彩。”他邪笑地又说。
“我不会无缘无故去砍杀那些人!”
她用力摇头,额上乍感一阵刺痛--那抵着肌肤的剑尖已在她白玉般的额上划出一团血花。
她的唇尝到了一种味道,她伸手一抹,看见自己满掌心的腥红。血从额上流至了唇边……
“不可能。”她没感觉到痛,又在剑尖下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妳既然中了蛊毒,就算再被我的幻术控制,也不足为奇吧?”刘明蝠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在义父幻术的支使之下,妳连欧阳无忌都敢动手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刘宛柔忘了剑尖的致命杀机,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一跌,倒卧在地上。
刘明蝠斜睨着她,出云剑往她的咽喉一指。“何必如此震惊,妳对他动手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我不会对无忌大哥动手的,我不会杀他的!”刘宛柔愤怒地狂喊着,狂乱地伸手挥开那柄碍眼的剑。
手掌的血肉被削去一片,可她哭喊的原因却不是因为痛!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她抓住长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沿着剑身滴落……
“柔儿,放手!”
一阵金石相击之声,不知何时出现的欧阳无忌,手里的长剑已被出云剑斩断,却也格开了刘明蝠的攻势。
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刘宛柔,急急后退。
“大哥……我真的杀了你吗?”她揪着他的衣襟,他的胸前于是绽开一朵朵让人怵目惊心的血花。
“没有,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欧阳无忌牢牢搂着她,一瞬不瞬地凝望她。
人帐门的那一刻,看见她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他以为这一次--她真的走了。
“柔儿,看着义父。”刘明蝠说道。“让义父告诉妳真相。”
欧阳无忌立刻把她的脸庞压向自己胸口,不许她看。
他瞪着刘明蝠唇边的笑,手掌握紧那柄断剑。还要糟蹋她到什么地步,刘明蝠才肯放手?
“无忌大哥,我真的动手要置你于死地吗……”她声音闷闷地吐于他的心跳之上,从未听过他心跳跳得如此快速。
“是刘明蝠要杀我,不是你。”他的话吐在她的发间,心痛让他的声音亁哑如沙。
刘宛柔心一恸,弯下身,整个人往地上一滑。她做了什么?
出云剑在瞬间再度袭向刘宛柔的脸面,欧阳无忌揽着她向左一个飞身侧转,避开了那阵攻势。由于他旋身极快,在刘明蝠还来不及收势前,那柄断剑已然抵上他的后背。
刘宛柔瞪着他的后背,杀意顿生。
“杀了他!”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自家人何必这么怒目相向?反正,你总会来找我的。”刘明蝠状若无事地把出云剑收回腰间,剑身却打滑了下,擦伤了手背。“我把她的解药放在沉拓野的女人身上,拿不拿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欧阳无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断剑并未移动半分。
“杀了他,我们离开这里。解药有半颗就够了!”刘宛柔扯着他的手,着急地催促着。
“解药半颗就够了?柔儿啊……妳被保护得太好、也太天真了……”刘明蝠笑到连肩膀都为之颤动。他死了,她也只有陪葬一途。
“闭嘴!”断剑压人刘明蝠的背,欧阳无忌冷冷地看着那染上剑身的血色。
“杀了他……”刘宛柔低喘着,身体受创之际,蛊毒的阴寒趁隙发作,如今她只是拚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
“无忌,想清楚后果。杀了我,你也帮不了她。那解药一月方能炼得一丸--”
“没人会再相信你的话……”她语气虽弱,却十分坚决。
欧阳无忌揽住她腰部的手收紧。
断剑,离开了刘明蝠的后背。
刘明蝠得意地一笑,迈步就想离开。
岂料,一道带着内劲的掌风直接迫上他背心,震破了血脉,让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欧阳无忌说道。
刘明蝠蹒跚地向前,回眸的最后一眼嘲讽至极。
“你们又做了什么,才得到这样的报应?”他仰头大笑,吞回喉间涌上的那口血。欧阳无忌的这一掌,还是有所保留啊!
世人有情,所以易愚易昧啊。横竖只要他一日不能成帝为王,流血杀戮就不该停止……
“不--”刘宛柔伸长手臂指着他的背影叫嚷着,整个人险险跌出欧阳无忌的怀里。“为什么不杀了他?”她怒喊着,手指抓向欧阳无忌的咽喉,留下五道血痕。
“我必须去拿那一颗解药。”
他握住她的手腕,点住她数处止血大穴,却不敢看她的眼,怕崩溃的人会是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那颗解药?你不是说我体内的毒已解吗?”刘宛柔听见自己泣不成声地问道。
帐内静得让人心寒,静得只能听见帐外阵阵呼啸而过的焚风。
那风吹着吹着,吹得她恍惚地转头看向帐门。
是眼模糊了?还是黄沙太张狂?除了飞窜的黄沙之外,她看不到其它影像,一如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耳朵。
“你在说话吗?”她茫然地看向他。
“我骗妳。”
然后,她听见了这句话。
“不要碰我!”
刘宛柔掐住伤口,好让自己有力气推开他。
她后退一步、两步、三步……闭上眼,逃命似地奔走在帐门外的黄沙热风之中。
“我在溪边的小屋等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