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欲绝的莫雨桐乘着轿子回到了葛府,可梅扶出仿佛连站都显得乏力的莫雨桐。她身子本已虚弱,如今再受到这等刺激与打击,整个人摇摇欲坠似的。
“小姐,您还好吗?”可梅问,秀眉紧蹙着勉力承受她的重量,几乎撑不住她。
“你扶我往后院走。”莫雨桐气虚地要求。那地方,她必须再去一次。
“小姐,您不舒服还是赶紧回房休息才是。”
“不……”虽然气息奄奄、脸白如纸,她却异常执拗。“你扶我过去。”
可梅只有顺着她,好不容易来到了葛府后院,葛翊曾经在此练过功的地方。
草场上有着一株参天巨树,莫雨桐伸出纤纤玉指轻抚粗糙的树干,眸光黯淡,一串泪如断线珍珠般缓缓落下,她痴痴仰望隐没在树梢间那攀不上的树屋,就如同她和葛翊之间拉不近的距离……
翻搅的心和胃蓦然袭上了一阵剧痛,她檀口一张,呕出了怵目惊心的赤红鲜血,眼前一暗,神智晕昏地倒卧在可梅怀中。
“小姐——”不耐等待的可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声尖叫,惊惧的叫唤响彻云霄。可梅被她唇角的血给吓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地摇晃着不省人事的莫雨桐,大叫着。“小姐——来人啊——”
葛翊闷喝着杯杯黄汤。莫雨桐为何要来?她不是很厌恶他吗?葛翊脑海翻腾着无解的疑问,就快逼疯了自己。如果她……在乎他,那么方才似乎已使他错失了什么。
不理会琴惜的殷勤服侍,葛翊的心已经随着莫雨桐回去了。他一杯杯地喝着酒,突然一名壮汉跌跌撞撞地朝葛翊直奔而来,竟是李强去而复返。
“少爷!”李强忠厚的脸上全是焦急。
“发生了什么事?”葛翊脸色一变,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
李强瞧了眼四周,寻芳客个个掩饰着好奇的目光,却纷纷竖起耳朵。他走到葛翊身畔,附耳低声说着话。只见葛翊脸上血色顿失,二话不说疾冲了出去。
不可能!方才还好端端、俏生生地站在“寻馨坊”傲煞众人的莫雨桐,不可能如李强所说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她模样虽然纤弱,但身子骨却不差,怎会呕血?不可能!
葛翊一路疾冲回府,心里千万个不愿相信。
“小叔,你可回来了!”朱氏当先瞧见了他,急急地转述病况。“弟妹现在昏迷不醒,脸色白得吓人,大夫正在给她看诊。”
葛翊越过大嫂推门而入,一进房便见太君、葛翔以及可梅围在床边,安静地瞧着大夫诊脉,因不敢惊扰,他们只无言地瞧了他一眼。葛翊一步步走近,床上昏迷的人儿奄奄一息,美丽的脸庞光彩敛去,只余黯淡。那命在垂危的模样狠狠刺痛了他的心,不……不可能!
大夫拈着胡须,眉宇凝重,沉吟道:“夫人胸中郁结难解,想是积郁已深,气血反冲,只怕……不甚乐观。”
葛翊的心颤抖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她会好吧?是不是?”
“这……只能用药试试看,你们需得有心理准备。”
他眼前一晃,强烈的打击令他一阵晕眩,这无异宣告了莫雨桐的死期。
其他人也不知说什么好,太君更是悲痛难抑,待大夫开了方子,他们即默默地离开了屋内。
葛翊坐在床缘,握起了她柔弱无力的手,凝着宛若沉睡的娇容,心,痛得麻木。
“你不会死的!你不能离开我……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
然而,接下来整整一天一夜,她都不曾醒转。葛翊衣不解带地守着她,天地仿佛已然死寂,莫雨桐似乎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迷离梦境里飘飘的无处着落,眼前云烟练绕,感觉没有苦痛,亦无烦忧。既可乘风归去,那就弃绝红尘伤心地,飘往西方琉璃仙境吧!
可,有人在叫她,那是她苦候不至的声音,此刻正低诉唤着娘子。她……是他的妻子吗?她还不能走,因为她还没得到答案。仿佛急速往下坠落,她突然觉得好沉重、好虚弱,连撑起眼皮都疲累万分,眼前景象由模糊渐渐清晰。她在哪儿?
“雨桐?你醒了!谢天谢地……”
葛翊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似怕一用力就要碰碎了她,写满担忧的眸子褪去了以往的冷漠,只透露出她久盼的深情。昏厥前的种种记忆涌回脑海,莫雨桐心口绞痛,泪水跟着自眼角滑落。
“你哪儿疼吗?”他关切地柔声问,恨不得能代替她痛。不知不觉间,莫雨桐已经深植于他的血脉之中,今生今世再也拔除不去了。
“姑爷,药熬好了,赶紧喂小姐喝下吧!”可梅捧着还冒着烟的汤药道。
葛翊扶起虚软的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间,见她眉头紧蹙,他忍下心底的千言万语,默默用汤匙舀起汤药,轻轻吹凉,才小心翼翼地送往她苍白干涩的唇。
“来。”他柔声道。
琴惜就能满足他了,不是吗?她这个多余的妻子能就此消失最好,她还何必喝这药?莫雨桐勉力偏过头,无言地拒喝。
她喝不下吗?葛翊焦急地放下汤匙,抬起她的脸,柔声道:“勉强喝一点好吗?不喝药,病怎么会好?”
“我……不用……你管……”干哑的喉咙吐出的尽是虚弱气音,却依旧倔强。
葛翊心一紧,咬着牙撇过头,她都病成这样了,对他却依旧无情狠心,可……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行!他双臂一收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怕极了她就这样消失。
“我一定要管,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她是吗?热泪再度滑落。“我不如……琴惜有趣,你还……回来做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干么?!
“别说这些了,赶紧把药喝了。”葛翊重新舀了汤药,送到她嘴边,却被她抬起手推开,匙中的药也洒了。
“我……不喝……”她轻轻喘着气。为什么要喝?他即将征战沙场,临行前天天眠花宿柳,她为何要喝药?
“你……”葛翊快被她气疯了。他为她的病焦急、怜惜、担忧得几乎疯狂,这会儿她还要闹别扭?!“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莫雨桐撇过头,不肯看那凶巴巴的脸。渴盼他的温柔怜惜无异水中捞月。
“你不愿见我,我走就是。可这药你非喝不可!”他咬牙道。
她的泪水再度溃堤,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愤然推着他,喘息着嘶声道:“你想走……就走!我用不着……你来可怜!”
他总是毫不留情地戳刺着她已经鲜血横流的伤口。莫雨桐心上一阵绞痛,喉头一甜,鲜血猛地喷在他衣襟上,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雨桐!”葛翊嘶喊。“快去叫大夫。快!”
可梅回过神,拭了拭眼泪,踉跄奔出。她虽然怨恨莫雨桐对她的狠心,但瞧她这模样还是忍不住鼻酸。
葛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仿佛如此就能抓紧她缓缓流逝的生命。“求求你,别死!天啊……求求你……”
他有生以来头一遭经历这种扯心裂肺的无助,不管必须付出什么代价,他只求她能活下去……
好……难受……
当莫雨桐再次醒过来,已不知经过几个日升月落,神智昏昏沉沈地,分不清天上人间。她……还活着吗?
“桐儿,你可醒了?”
好熟悉的声音,是……娘!莫雨桐凝目瞧见娘亲、太君以及爹爹忧心忡忡的面容,心中一酸,泪水随即滑落。目光流转,梭巡着渴盼的身影,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