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你什么时候去黑市的,怎么没带我去?”如曦鼓起双颊,生气地道。
这就是她的女官兰兰,出生武林名望世家“弦月山庄”,有一身好功夫,但却习惯干啥事都独来独往,从来也没想过带她一起去见见世面。
兰兰是已去世母后的亲侄女,也是母后唯一信任的人,打八岁就进宫,专职盯着她这个没定性的小皇帝。除了前几年逝世的母后,世间只有两个人晓得她以女儿身统领天下,一个是兰兰,一个则是兰兰找来照顾她身子的御医。
在如曦的记忆里,兰兰是个什么都会,长得漂亮、武功又高的好表妹。兰兰小她两个月出世,同样的年纪,却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熟读四书五经行军兵法,甚至还有一手举世无双的好厨艺。
如曦这身煮甜食的本领,就是兰兰长年调教下教出来的。后来煮着煮着,想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好到什么程度,才逼兰兰弄出这间铺子。
“我又不是去玩!”兰兰接着问道:“不过他怎么睡得这么死,连翻下床都没知觉?”素闻丞相严阙才逼诸葛,又武艺高超,今日看来不过尔尔。
“他中了离魂香,你晓得的,就是很厉害的那种。闻了之后平常人会毫无知觉睡个十天八天,有武功底子也差不多得昏死个三天五天。”
“难怪这样都醒不来。”兰兰伸出手指,对着严阙那张硬邦邦的脸戳了戳。
“不过严阙怎么那么不济,居然会着了人家的道。”
“呃……其实,是我无意间撞到他的胸口,他才会吸入离魂香的。”如曦回想起当时情境,自己想必给了严阙猛力一击。她慌乱的时候,完全是没有理智的。
“活该!”兰兰再戳。
“别闹他了!”
“之前外头那地不厮有告诉过我严阙常来长乐坊,这会儿在长乐坊出事,可真是自找的。”兰兰完全不觉得严阙受这伤值得同情,她又戳了战他。“下次到长乐坊记得要带随从啊,不然我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也晓得他没带随从?”如曦实在不得不佩服兰兰的聪慧。
“想也知道他不会带人来。堂堂丞相是甜食坊的常客,给人知道,不笑掉人家大牙了吗?”人多嘴杂,这是一定的。
对严阙没啥兴趣的兰兰收回手指,朝着如曦道:“走了,该回宫了。”
“好啦,你先回去啦,有什么事情等他醒来再说。”
听见如曦的答话,兰兰眯了眯眼。“什么等他醒来?已经快五更天了,你还要待到他醒来?慢着,你该不会是玩到忘记待会儿还有个早朝要上,群臣将聚集讨论岭南干旱之事吧?”
“啊!”如曦张大了嘴。
“我就知道!”兰兰讪讪而笑。“做皇帝能做到像你这么不负责任的,还真是少见。”
第二章
四更朝臣宫外守候,五更天子早朝。
虽然祖宗没有立法规范当皇帝的一定得每天上朝和臣子商议国事,但回溯过往先人,却个个皆日日勤政以免背负昏君恶名。
只是如曦英年早逝的父皇因为太过勤奋而积劳成疾离开人世,甫出世的她又让母后谎称大病小病不断,当时适逢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之际,于是便有大臣上奏改五天例行一次常朝,其余杂项由众臣分担处理,以免她这个小皇帝太过劳累。
只是如果当年提议五日一朝的臣子们晓得她竟把闲暇时间拿来搓汤圆,一定会吐血身亡,然后哭着下到九泉去跟她父皇告御状。
由长乐坊密道一路走回宫里,头上是京城最热闹的天街,在白天,偶尔还会感受到马车和人们脚步声传来的震动声响,现在天还没亮,所以幽长的隧道里一片宁静,还有着雨后湿凉。
先祖开国之初动乱不断,于是开挖了底下这条密道,由皇城寝宫至百里外不毛之地,以备危急时帝王可迅速逃出皇宫,可后来天下太平,也就荒废不用,除了皇帝对其子嗣的口耳相传外,宫内也没人再记得这条密道。
几十年间京城繁华起来,密道上于是成了人来人往的热闹天街。长乐坊动土时,如曦就刻意选择建在密道的出口之上。这样,无论何时想偷偷溜出来,都不会是件难事。
“严阙看来没法子即时醒来,早朝没了他这个丞相压着,待会儿肯定会一团混乱。你有办法自己一个人裁决朝臣们的建言吗?”兰兰拿着火把走在如曦前头。
“放心啦,我等一下面见群臣时什么话也不多说,尽管让他们提方法救治旱灾,至于最后的决定就拖到严阙醒后,让他去摆平吧!”
“知人善任是件好事,但是自从长乐坊落成后,你好像都把分内事抛结底下臣子,然后埋在厨房里不肯出来。现在想想,当初无聊教你煮食,还真是错了一大著。”兰兰嘴里碎碎叨念着。
“能者多劳啊!我父皇当初就是太劳累,心力交瘁而死的,难道你也想我重蹈父皇覆辙吗?”
“伶牙俐嘴的,你勤政时若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走到地道的尽头,兰兰伸手往上一顶,顿时黑暗消逝、光明乍现。
“我再厉害也比不上朝臣们的脑筋动得快,更何况当皇帝的如果聪明得不得了,那那些毫无用武之地的臣子们岂不是要可怜了吗?”
“是是是,您说的是。先上去吧!”兰兰推了如曦一把,让她离开隧道,然后再减掉火把跟着爬出来。
“对了,你怎么没问严阙为什么会出现在长乐坊?”如曦问道。
“还用问吗?那个做事一板一眼的家伙肯定得罪了谁,才会被刺客乱砍一通。然后你又不小心忘了我的叮咛,用我安排在你店里当小厮保护你的打手救了他。”兰兰起身后忙着整理床铺,将绣着龙腾的丝绸被子重新铺好。
“他是丞相,死了对朝廷没好处。”如曦解释道。“我朝间所要审议的繁杂事务,都是由他帮我处理,他是个人才,而且他刚刚还救了我。”
“救了你?意思是你被卷入那件事中?”原本低着头弄齐被褥的兰兰突然转过头来,讶异地问道。
“对啊,有把剑还指到了我眼前。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离鬼门关这么近过,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去见父王和母后了!”如曦想起当时危险的情况,却半点也没有惊慌害怕的模样,事情已过,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新奇。
“皇上,请你有些自觉好吗?”兰兰一张赛若天仙的美丽脸蛋黯了下来。“你若有什么差地,兰兰可担待不起。”
如曦笑了笑。“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你先帮我更衣吧,就快五更了。”
兰兰满脸无奈地携来黄袍,天晓得还会不会有下次,人家是君无戏言,但她服侍的这位皇帝,每句话净是不负责任。
就说前日吧,临去长乐坊前也说马上回来,结果一待就是两天两夜。上次是这样,上上次也是这样,还有上上上次跟上上上上次……
唉,过往记录多如繁星,实在数都数不清。
“兰兰,其实你也十八,是准备出阁的时候了,天天这么盯着我很烦吧!”如曦将一身皇帝行头穿戴整齐后,坐在镜前静静地让兰兰替她梳头。
“你该不会是春心大动,想嫁人了吧!”替她的皇帝戴上天子冠后,兰兰沉吟了一声。
“虽然我很想嫁人,但我还是明白这点是不可能的。”站在铜镜之前,是个少年模样,斯文沉稳、丰姿俊秀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