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如曦低头唤了唤她,不晓得兰兰怎么了。
转身对上铜镜中的自己,如曦这才发现自己颈子以下直至胸口,满布着瘀红的瑰色痕迹。
是严阙留下的。
“兰兰,你别晕倒啊!你还没告诉我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呢!”蹲在地上戳了戳平时威风八面,谁都不怕的表妹,如曦鼓着双颊,没办法为永掖侯离京的事拿定主意。
后来,她只好把御医叶鞠唤来,叶鞠说兰兰太累,加上打击又大,身子受不住才昏了过去。
只要让她好好睡一下休息休息就可以,没什么大碍的。
她让兰兰先躺在她那张大床上,然后自个儿往无为阁去拟旨召回永掖侯,改派其余人等前去接替他的位置。接着回到寝宫中,乖乖地等待兰兰醒来,好领骂。
““肚子痛”说国库空了,有这么一回事吗?”如曦吃着兰兰亲自下厨煮的面,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分心问道。
“当然,自你登基已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加征过赋税。你以为国库是聚宝盆,还是摇钱树,摸一摸、摇一摇就会有大把银子掉下来?”睡醒了的兰兰又是一副精力充沛、嘴巴不饶人的模样,根本完全看不出昨天曾经脸色发白、昏倒、晕厥过。
“那我当初盖长乐坊的钱打哪来的?”
“那是国库最后的一点钱,不过长乐坊开业后三个月,钱就完完整整补齐了。”兰兰翻着长乐坊的帐本,清点着这个月的收入。
“听起来长乐坊好像赚了很多钱。”如曦睁大了眼。
“很多是没有,不过补补国库倒是还可以。”
“兰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们不如把那些钱拿来买粮食,然后送到南方去啊!”如曦的眼睛亮了起来。
“哟,提及有关于严阙的事,你的脑筋倒灵光起来了。”兰兰干笑了声。
“这烂摊子是我丢给他的,他如果没办法做好,罪很大的。”如曦陪笑着。
“长乐坊的帐是我在管,这些钱我也有份,我干么帮他,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兰兰拿起笔来在帐簿上画了画,白花花的银子进帐,傻子才会把它们丢出去。“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说吧!”
“不许你用如曦的身分,私下再见严阙。”
“哇,你趁人之危!”如曦嚷着。
“我是为你好。”兰兰得防患未然。
“我才不答应。”如曦立即回绝。“我已经和严阙说……”
本来想讲出她与严阙约好初九天香楼见,没去等于毁约,所以不能答应兰兰的要求;但想及兰兰若知道她又要跑去见严阙,必定会百般阻扰她出门,于是连忙改口。“反正严阙很厉害,没有我帮忙,自己也会有办法解决的。”
“他有没有那个能耐,过几天就知道了。”兰兰不以为意。
第六章
如曦是她的小名,除了兰兰和她死去的母后外,只有严阙知道。
兰兰曾说过,她像晨曦,是清晨日出的第一道光,她的出现照亮了整个世间,是受万民期待而景仰的新皇。
不过已逝的母后从来没喊过她这个名字,向来只叫她皇儿,偶尔掺杂几句“皇上”。她自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养大,没人告诉她,她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
直到八岁那年,长得像天仙似的兰兰入了宫,她惊为天人,成天追着兰兰跑,说要娶兰兰当老婆。结果母后没法子,才告诉了她原是女孩儿这件事。
她忘了自己当初得知真实性别时的反应是如何,唯一记忆深刻的是,那时因为娶不到兰兰,还自怨自艾了好一阵子。
母后去世前那几年得了种怪病,老是以为自己真生了一个儿子,而不是女儿。临走前泪眼婆娑地握住她的手,叫她挑老婆要挑屁股大又圆的,那种比较会生。
还说让她别重蹈父皇覆辙,一定得趁年轻多做努力,开枝散叶,最好生个四、五十个。
一旁大臣哭得淅沥哗啦,承诺会替她找好贤淑女子扩充王宫六院,她也点了点头,好让母后能安心的走。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自然晓得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就算她真的同女人成亲,也蹦不出一个子来啊!
望着眼前案桌上摆满的卷轴,帘幔内的如曦捂着头,开始呻吟。
三名大臣手捧白绫伏跪于地,无为阁内气氛凝重。
当今丞相严阙被拉来当说客,但从头到尾缄默不语。
“今日皇上若不在这些丹青中选出妃子,臣等唯有以死相谏。”
“没这么严重吧!”她搔搔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坐在梁上吃点心的兰兰,则是一副事不干己的样子。
看了看兰兰,望了望严阙,她晓得兰兰还在为她不肯离开严阙的事情生气。
三名大臣突然站起身来,踏上椅子,将白绫丢过横梁,探好距离打个死结,二话不说把头给套进去。
“等……等等……你们这是干么?”如曦紧张地喊道。
“臣等愧对先帝,唯有一死谢罪。但请皇上在臣等死后,以布覆盖于臣等的脸上,因为罪臣落下九泉,实在无颜面见先帝啊!”说着说着,三位老人家又哽咽地哭了起来。
“国事繁忙,又正值多事之秋,我就算立了妃,也没空理会她们啊!”说实在的,她也不想误了人家姑娘。宫门似海,一入就再也出不去,如果真听话迎妃,那才是罪过。
“皇上毋须多说,其实这些年来皇上总是推却立妃之事,臣等绝非点不通的石头,自然知晓皇上并不喜好女色。臣可另立男院替皇上广纳男宠,但请皇上同意立妃一事,只求生下子嗣继位,为一脉单传的皇室留下血脉。”
梁上的兰兰听到这儿忍不住把口中的糕点给喷了出来,掉到了如曦头上。她在长梁上翻来覆去,掩着嘴不让声音发出,但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们以为我有断袖之癖?”是啦,她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饥渴的程度有这么明显吗?居然被底下的臣子给看出来了。
“臣不敢。”这年头养脔童男宠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还是有些卫道人士颇为不齿。
她又忍不住瞧了一眼严阙,哪料,严阙居然也在笑。
看他那副轻松惬意的模样,想必自己手头上的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否则哪有空陪这些臣子来给她说媒呢?
“是不是只要朕立妃,你们就不会再寻死寻活了?”拗不过这些老人家,如曦无法可想,于是抬头望了望她的好表妹。
兰兰有种不好的感觉。
“当然当然。”见事情有了转机,套上白绫的三名大臣马上将头缩了回来。
“朕一直不愿立妃的原因,其实是早在多年以前,朕就已有了意中人。朕绝不是诸位爱卿所想的好男色之徒,只是因为朕决定这一生只宠她一人,再不变心,所以才不断推拒诸位大臣的美意。”如曦朝兰兰笑了笑。牺牲一个,总比牺牲全部人来得值得。
兰兰张大了嘴。
“哪家的姑娘?”大臣急切询问。
“她是朕最亲近的人,总是替朕分忧解惑。”如曦伸出手,示意兰兰下来见人。
兰兰翻了翻白眼,怎么也没想到如曦居然会出这一招,她突然发觉其实如曦也挺有脑子的,只是她的聪明才智,从来没用在对的地方。
衣袂飘动,兰兰悄然落地。
如曦执起她的手,推了她一把,让兰兰走出帘幔之外,面见诸位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