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没有人知道她——
“你爸那人就是牛脾气、爱面子,其实他心里是想你的,你一走就是十几年,他从没有快乐过……”
“他快不快乐与我无关!是他自己造的孽,无需别人同情。你认为我得承担他的情绪快乐与否?那么对于他给我们母子造成的痛苦、给别人造成的伤害又该谁来负责?犯错本来就需付出代价!他是不动刀的刽子手……”
“这样说对他太残酷!他现在什么也不是,充其量只是个病弱、不快乐的、期待儿子谅解与温情的可怜父亲。他也把自己折磨得够苦的,阿波,毕竟他是你父亲,你知道他一直最偏爱你,你们以前……”
“不要再提以前!为什么你们老要活在以前?”扬波暴躁地走来走去,头发狂乱。“我只承认现在,关于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宁可忘得一干二净……”
“血缘牵连,阿波!”线红忧伤地望着比她高出几个头的扬波。“断不掉也忘不掉的!”
“别诅咒我吧!老天!”他倚在敞开的窗子旁,让晚风冷却他激动得根本无法运转的脑子。
“红始不要求你原谅他,我知道那很难;只要你去看看他,跟他谈谈话,这就够了,就够了!他就会高兴的……阿波,这次算红姑求你好不?失掉这次,谁知道以后
“你是爱他的是不是?”杨波一句话终于点破了隐瞒了三十年的迷雾!他到底是忍不住。红姑的表情是最好的回答。
她没有退缩。只是多年的酸楚秘密一朝被亲如孩儿的他点破,线红不禁激动,呐呐地,她流下眼泪。
“这样为他用心半生,你,值得吗?”杨波轻轻问。
“我不重要,只希望这个家好好的,他、阿杰和你都好好的。我一直怀念过去在一起的日子,到现在还常梦见,回想起来更凄凉。难道真的不可能回复以前的日子?阿波,人生真的不长,尤其你爸已经快走完属于他的这一生;他风光过、煊赫一时,而现在只是个孤单寂寞的老人。”
“他有儿子。”
“你跟阿杰同享他的生命。他可以失去整个世界,就是无法忍受失掉你们两个;偏偏你们俩都离开他了。”
“良杰还在他身边。”
“你不懂,已经不一样了。你爸已经受了苦,他为他犯的过错鞭答了自己十几年。阿波,想想红始的话,红姑知道你是个多有情的孩子,恨又如何?爱的力量不是足以化解一切?除了你爸的不是,也多想想他曾付出的一切。想想他种种的好……”
扬波不语。在知道这样一桩久被忽略的真相后,他被红始心中义无反顾的慈爱温柔所撼动!
没有人会知晓这样一个平凡女子生命中蕴藏贯穿如此深沉的情爱。
已不能问值得与否;只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持她这样将一生梦想、半生的情感全牵系交托在一个负尽天下女人心的风流多情男子身上?他浏览花丛数十载,独未曾正视过她一眼,而她只是默默陪伴追随、默默牺牲奉献、永远在他身后,站成安静的影子,直到最后的时刻,还是为他设想,说的是他、念的全是他——
是痴心还是傻气?
比起她来,他们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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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洗完澡出来,见小貂窝在他的地铺上自己跟自己玩扑克牌。见他仅穿着短裤也不避,笑着把椅背上的干毛巾扔给他。“不爱用吹风机的人,还是得把头发擦干,否则当心老了会留后遗症。这是老师教的。”
辉煌赶快背过去套上T恤。他不确定她是否在他背后偷笑,抑或是他的错觉。
“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来找你聊天,”小貂抱着凉被。“否则一个人玩牌也无聊,算半天还是算不出恋爱星座现身。而且今天是我们的结婚日,就算是确保安全的新婚夜,给你个晚安吻不犯法吧?”她做的比说的快,辉煌还没领悟过来,她已噘着红唇在他面颊上响亮一吻。
辉煌感觉全身血液直窜脑门,热度逼升沸点!心里庆幸日光灯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脸色——辉煌咳了咳,加穿了件又宽又大的长汗衫;小貂还无知无觉地自顾自洗牌发牌作排列。
“你知道我刚才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什么?想你!我在想,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他们这样的婚姻,说好没有任何权利义务,不上床、不亏欠,他不要她有一丝一毫心理负担。对于男女情缘,小貂当然是明白,腹里宝宝都怀上了,她要装傻也装不来;只是在辉煌面前无需掩盖佯装什么,正因为他的正直与思无邪,她更可放心大胆,抛却世俗顾忌。他愿意这样接纳照料她,于她便是亲人情分,旁人再无可比拟。“我有个结论,你不是怪胎就是圣人,不过我都同样感激。大热天的,你为什么穿得这么厚?”
“我伤风……我——试穿看看。”
“怎么办?看来我今晚失眠定了。我们开瓶酒小酌一番以资庆祝,怎样?”
啊?还喝酒?还没沾到酒精,他的脑子就开始醺热晕陶陶!狼人一见满月亮光恐怕就要开始做疯狂的事,连止都无方喽!“喝茶吧!酒会乱性。而且我的皮肤对酒精过敏。”
小貂失笑。“乱性?那个‘性’?反正一定跟我没关系。不逗你了。”她看到他恤衫上公牛队排行拱着至尊无上的红篮球,又兴起了动手去戳。“漂亮的球!还做成立体浮凸效果。”
辉煌受不了了!一把把她拉到大街上。“我们去散步!散到你想睡觉再回来。”他再不冷却冷却自己,恐怕就会被那股燥热烧焦了!今夜凉风飒爽,月华如练,正是适合蹓跶的好风景。
洞房花烛夜,他们就这样勾着手一路走,聊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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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个女人的美连女人都会看得发呆、都喜爱、都神往,那便是绝对的美女了。当那个陌生女子走进“清凉薄荷海”,小貂正摇甩的薄荷绿香也定住不动了。女子带股风动的香气,款款而来,薄唇畔的微笑像是塘畔荷彩,明亮晃荡。
什么都淡淡的,美得让人觉得舒服。同性不至嫉妒,单单欣慕。她说她叫毕慧,来找孟医生。小貂一时转不过脑筋,一想才知道她说的是扬波。
“他不在诊所吗?”
“他昨天告诉我下午可能会到这儿来。”毕慧解释道,似略有些焦急。“或许我晚一点再过来看看。”
“也好。如果扬波医生过来,我会转告他。”
“就请说我想把做诊查的时间提前,这样他就晓得了。谢谢你,小貂姊。”
小貂讶异她竟知道她。毕慧笑说她早就从孟医生那对他们熟悉了。小貂纳闷竟从没见过她,更不知花街藏着个这么出色的人。毕慧住在与花街只一小巷之隔的长排公寓区,那儿属于巡警跟龟公都不涉足的三不管地带,算是花街的遗腹子;套句行话——就是个体户,缺乏管理。但正由于黑白两道都睁只眼闭只眼,生意倒也蓬勃,只是秩序乱些、流动率特别大。
这样的女孩实在是可惜了!小貂想起以前总有川流不息想挤上荧屏、一跃星河的年轻女孩;甚至比起那些出名的女主角,毕慧的条件都不见得差。只是人的际遇,怎么说呢?
她娟秀淡然得不像会跟这龙蛇混杂的地方扯上干系。小貂对她有着难以言喻的欣赏与好感,单单一眼,她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