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告诫过自己,这会儿凤三又冒火了。“你早早换衣裳,我们早上路!”
吕玉麟偏不如他的意,还语带挑衅地说:“我不换,你能拿我怎么样?”
凤三眉一抬,目光变得锐利了。“我再说一次,换衣裳。”
“我不——”
“凤三迈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点了吕玉麟穴道,令她登时动弹不得。
“喂!你干什么——”快手快脚的凤三毫不顾忌男女之别,除下她身上的男子外衫,抛在桌上;抖开包袱袱内的女装,替她穿上。
吕玉麟气得快发抖,但是毫无反抗能力,只有破口大骂:“凤三你这个混帐!快快给我把这衣裳拿开。本少爷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穿女人的衣服——”声音嘎然中断,凤三嫌她聒噪,皱着眉封了她哑穴。
这一来,吕玉麟满腔怒气只能在肚里骂。
少了她刺耳的叫嚷,凤三很快替她着好装。将包袱背在肩上,道:“吕大人将你托付给我,我必会替你一生着想。魏公子对你情真意挚,你们材貌相当,正是天生良配。吕大人的冤仇,我会一力肩承,你尽管放心。”
毫无行动能力的吕玉麟怒瞪着他,眼眶一红,流下泪来。
“你哭什么?”等不到她回答,想起自己封住她哑穴,一掌拍开。
她哽声说道:“我哭我自己没用,手无缚鸡之力。我吕家满门抄斩,蒙受不白之冤,我不但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还要被人糊里糊涂地当女人嫁掉……”斜斜瞪他一眼,语中大有屈原赋离骚的幽怨。凤三懒得和她答辩,微微好笑。“你本来就是女人。”
“我不是!”这家伙脑袋里装的是石头吗?吕玉麟简直快气炸了。一夕之间,一直深信不疑的事实忽然乾坤反转。任谁再理智,一时也无法接受现实。
“走了。”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是无益,凤三准备起程。
吕玉麟没好气地道:“你凤大爷本事通天,把我定住了,我怎么走?”
凤三解开她穴道,吕玉麟身得自由,把脸一扬,下巴抬得高高的,洒开大步前行。她身着女装,动作举止仍像身为男儿时大刺刺,看来格外突兀。
凤三心想,待送她到魏秋官家中,定下亲事,他便可专心一意为吕家一门血仇奔走,无后顾之忧了。
※ ※ ※
骑着黑龙,走了两、三日,这一天到了一个名叫沧阳庄的聚落。时近酉牌,就在庄上唯一的一家客店落脚歇息。
店小二上前掸尘拂桌,热情招呼风三二人:“客倌,用膳吗?要吃什么?本店有招牌醉鸡、清蒸黄鱼。”
凤三叫了三碟茶,两碗面、一盘馒头。
吕玉麟微笑道:“再来一壶酒。”
凤三知她不谙酒道,无端端叫酒做什么?但不阻止。倒要看看这女娃弄什么玄虚。
酒菜上桌,吕玉麟满引两杯,端起自己的杯子,笑道:“凤三哥,一路上多蒙你照顾,我敬你一杯。”
凤三端起面前的酒杯饮尽,眼角余光看见吕玉麟露出一丝窃笑,他假装没看见,抬头道:“不客气。”
吕玉麟忙又添满三酒杯,殷勤劝酒:“三哥,我再敬你一杯。”
也不推辞,凤三酒到杯干,一连饮了数杯。一瓶喝完,吕玉麟再叫酒来,自己也陪了几杯;不胜酒力的她,被酒气一蒸,脸上泛起红霞,娇艳如桃花。反观喝了不少的凤三,仍然神色恒常,这村酒极薄,他就是再喝上二、三十斤,也不妨事。
她酒意上冲,话开始多了起来:“咦?三哥,你再多喝一点啊。不够、不够,再喝啦!我——我也陪你喝——喝一杯。你——你很不够意思知不知道?我——我可不是东西,让你丢过来丢过去。我爹娘的仇,一定得由我亲身来报,我不许你代我报仇,你——你听到了没有?”食指对着凤三指指点点,杏眼微张,半睁半闭。
“听到了。”她已经醉了,凤三随口应声,管自己吃菜。
吕玉麟突然伏在桌上,低声呜嗯起来,道:“爹、娘,麟儿好想你们啊——”
客栈中所有的客人纷纷向他们投以注目礼。
吕玉麟出身官宦之家,气派行事和一般百姓颇形不同,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贵胄小姐,出现在这个小镇村庄,凤三看起来也不像个斯文的读书人,于是人人开始在心中揣测议论两人的来历。是私奔?是落难?
窃窃私语声钻入凤三耳中,他不愿太过着人形迹,叫小二来:“我要一间房。”
小二在前领路,凤三抱起醉得迷迷糊糊的吕玉麟来到后院厢房,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小二看看吕玉麟,又看看凤三,问:“大爷,这位姑娘是您妹妹,还是妻子?”
凤三目光锐冽,蹙眉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好生多嘴的店伙计。
小二搔头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喝了好些酒,肚子仍是有点饿。吕玉麟醉成这样,料想一时三刻不会醒来。凤三将她留在房中安歇。回到前院,小二替他把菜重新烫热,重整杯盘,这次凤三捡了一个安静偏僻的角落坐下,自斟自饮。
再走四、五天,就到魏秋官庄上,待他将吕玉麟托嘱给魏秋官,他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菜肴已吃得干干净净,凤三准备回房。推开房门一看,房中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吕玉麟竟不知去向!
凤三立刻将房中每一个可以藏匿的角落都寻过了,连床底也不放过,四处不见吕玉麟踪影。她上哪儿去了?
他知道她灌他酒,目的是想趁机逃脱,只可惜灌入的人自己先倒了。她醉成那样,他估量至少要两、三个时辰才会醒来,根本不可能离开。
这家店有问题!细细想去,愈想愈觉得疑点重重,凤三冲到前头,那店小二一见他杀气腾腾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怯色,但很快堆笑迎了上来。“大爷,有什么吩咐吗?”
凤三心细如发,没有错过那一刹那的不自在,揪住店小二衣领,他人高身长,竟将店小二提起拎在空中。凤三沉声道:“说,你把那姑娘弄到哪儿去了?”
“什么姑娘?”店小二还要装蒜,凤三扳住他左臂向后反转,店小二疼得睁大双眼,哀声叫了起来。
“别跟我打马虎眼,人是你弄走的。你嗦问了我一大堆,居心叵测,不是你会是谁?”
店小二一脸害怕,却咬紧牙不肯承认:“我没有做。”
他竟如此备赖。凤三冷笑一声,好,他有张良计,他也有过墙梯。
凤三放他下地,店小二以为凤三拿他无法,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关。
只见凤三一掌拍在一张桌子上,微一运劲,再抬起掌,桌面上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店小二被他这惊心动魄的武功吓得说不出话,两眼瞪如铜铃。
“要不要我在你头顶上也来这么一下?”
店小二牙齿格格作响,抖着声,头摇得像风中落叶。“不——不——我说,我说,是萧公子叫我这么做的。”
“什么萧公子?”
“我们沧阳庄首富萧嵩尧的儿子,萧继先公子。他刚刚坐在楼上的雅座,看中那位姑娘,所以要我替他拖住大爷您,好让他带走她。大爷,这真不关我的事,他是我们这地方的霸王,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不能不听他的话。”店小二求饶不已。
“那个萧公子住哪?”凤三无心与他纠缠。
“从大门出去,往东行三里,双叉口走左边,再一里一座朱门天蓝瓦粉砌白墙的庄子便是。”店小二一五一十照实禀告,再不敢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