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有什么……”
“她大概嫌壁纸太丑,多少装饰一下。”
“你妹妹?可是这房子明明是我租来的,”云霏的眼睛狐疑地眯成一条缝,“契约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卜杰和她对峙着,再度严重申明:“我说,这——是——我——的——屋——子。”
云霏只差没凑到他鼻尖前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心脏咚咚如擂鼓,有着非常不妙的预感。她自知命运常跟她作对,“坏事”从不单行,黄老秃带给她的打击绝对只是个开头而已。
“卜——杰。”耀武扬威式的。
云霏的嘴张成大得不能再大的O型,让人担心她的下巴随时会掉下来,“那,爱纯是——”
“很不幸,她正是我妹妹。”脑筋一转,他已联想出几分真实情况。
云霏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天使般的爱纯竟会有个凶神恶煞、魔鬼似的哥哥!也许她的坏预感应验,更可怕的厄运就此即将展开。
“我从不知道有……”
“我到欧洲去拓展公司业务,把房子托交给我老妹一年。怎么样?你肯相信了吗?”
“爱纯没告诉我——”
“她也没通知我要招揽房客赚外快的打算啊。”
“那么现在——”
“很抱歉,我提前回来,当然要收回我的所有权。”
云霏一下子泄了气,“你的意思是——”
“恢复原状;这是我的地方。”他几乎是残忍地欣赏她的失望惊讶。看这个尖嘴利舌、张牙舞爪的女人一变成为气焰全消、无计可施的可怜虫,卜杰有着胜利的快感。再嚣张吧,还不是只有低头认错的份!不可理喻的女人!她们天生是低一等的动物,永远别妄想凌驾男人之上,门儿都没有!
然而他料错了。叶云霏才不是那种摇尾乞怜的女人,她反击之快出乎他意料之外。
“你要讨回房子?不可能!”她一笑,“我才不搬。我手上有契约书为证,一年的租赁期限未到,你无权赶我们走,除非你想吃官司或是付给我三个月的补偿金。”
卜杰满不在乎,“契约?那是一堆狗屎!没有我本人签署盖章,等于伪造无效。”
云霏比他更帅,“喏,你看这儿。”她拿着契约书得意无比地在他面前招摇。“你的代理人附带盖了你的图章,很大的一颗印哦,你问哪一国的法官,他们都会告诉你绝对具有法律效力。”
他发誓一定要把他那好擅作主张的麻烦精妹妹大卸成八块,“爱纯在哪里?叫她出来,我们三方当面解决。”
爱咪好似在看戏般开心地叫:“纯纯阿姨好久以前就没回来了,你自己想办法找她。”
“我会找到她的!你们可以一边收拾行李,免得到时候一件一件被扔出去。”他恫吓道。
谁都别想干扰他的生活,他保证一定在三天之内清扫一切“杂物”,重拾原本的清静,把这两个莫名其妙的房客和噩梦永久驱逐出他的视线。就算用最粗鲁的手段轰走她们也在所不惜!他已经受够女人造成的灾难祸害,发过狠誓绝不再让任何人入侵、干扰他的世界!
留下最后一道冰冷得足以致人于死的目光,他拎起行李箱,砰地甩上门、然后离去。
爱咪爬到云霏身上,“姨,怎么办?”
“看着办啊!”云霏忍不住呵欠连连,挡都挡不了,“困死了,我要回去补眠,等睡饱了再说。”
★ ★ ★
大楼11楼,电梯门一开,爱纯犹豫了半秒,踏上她熟悉不过的地方。门外的诺玛鞋说明男主人在家;客厅里没有人,罗江在阳台上午寐,藤椅旁放着一架小茶几和笔记型电脑;老习惯,工作到累得睡着,连关机都忘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熟睡的他。过午的阳光斜照进阳台,风很大,他那直直的半长发不住在风里舞动,像在嬉闹,跟安静的脸庞不太相称。
爱纯静静地望着,熟悉中生出一丝陌生感。倏地笑了起来,想起自己一向对留长发的男人不怀好感,特别是那些标新立异的所谓前卫艺术家、艺术工作者。第一次见罗江的感觉也是稀松平常,不知后来怎会爱上他,又怎会如此痴缠!
她怕他受凉,取了件衬衫轻轻帮他盖上;罗江一动,张开眼睛,原来也没深睡。
半惺忪着眼,他微笑,“我等你好久了。”
那语气、那神情,仿佛什么争执抗拒都从未有过;仿佛她只离开了一会儿,而他在他们的家候她归来一样。
他惺讼的微笑勾动她心弦,爱纯的冷淡一下子全数瓦解,一股暖暖的温情汩汩流过心间,“我回来了,你不用等我的。”
“我这几天都很少出门,画稿直接传真到公司,人越来越懒,连散个步也嫌麻烦。”他坐直身子,收拾好凌乱的纸张槁件,“你不在,我做什么都没兴致,一个人过得很没劲,又怕出去,怕你一回来找不到人。”
爱纯笑着帮他拂齐乱发。说实话,他不是个多么英俊的男人,不高不帅,额前头发还呈微秃之势,距离她以往所交男友的外貌水准和少女时期的偶像标准不啻倒退数十里;然而他身上就是有着吸引他的特质——一身才华横溢与成熟男人的从容自在,以及和他相近的磁场——纯粹的感觉。
“在不认识我之前,你还不是一个人在台湾活得好好的。”
“那时候毕竟不同,哦说不上来。”罗江将她拉近,“纯纯,过来。”
爱纯偎着他坐,耳鬓厮磨的温存叫她依恋不忍离去。天晓得,她今天原是打算来收拾一些杂物的;她另有一间自住公寓。
“饿了没?”
她展颜一笑。以为他要说什么浪漫甜蜜的话,没想到一出口就是攸关民生大计的事,“你老是只关心吃饭问题。”
“吃是人生大事。我是关心你,才附带关心你的温饱。”
她摇头。
“怎么?还生我的气?是气饱了对不对?”他逗她。
“不要提了。”她啄一下他的脸颊,恋恋地摩挲着他,“罗,我们去旅行好不?我们有很久没不受干扰的单独相处了,我想和你找个地球上偏僻的角落,消失长长一段时间。”
他沉默一下,“这阵于我还走不开。下礼拜是大维生日,他最近病了,发高烧,很希望我回去看他一趟。”
大维是他十六岁的儿子,另有个十二岁的女儿,他昵称她宝宝。
爱纯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很没道理,要争宠也只该拿一对孩子当对象,可是失望的影响力那么大,它悄悄蔓延开来,几乎掩盖了她的理智。
“病了?”她轻哼,“很严重吗?”
“打球淋了雨,如果不小心,可能并发肺炎,不过现在已经控制住了。”
“你下礼拜走?”她盯着瓷砖、阳台、栏杆、铁门,游移的眼光就是不看他。
罗江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她这和反应。知道她心里在难受,他也不好过,然而却是无能为力,“还不一定,得先配合我的工作表——”
“你尽管去,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用顾虑我。”
“纯纯——”
“你的工作还没做完呢,我先进房去睡一觉,跑了一上午,累瘫了!”她转身,给他一个灿烂笑容,“这个职律专题报道保证有看头,弄出来了,你是第一个当地读者。
她翩然飘进屋里,笑容随即消散。
怎么说呢?身体的疲累永远也抵不过心理的创痛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