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个男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而这个男人还是被称为“冷”面仁侠”的他,要是现下他是对众人而笑,可不知道又要掳获多少芳心。
狄霄发觉她的痴愣,笑意又深了些,“看来我又骗了一个女人的感情。”
她听见他的取笑,俏脸一红,羞得想推开他的怀抱,狄霄却不放,低沉的嗓音温柔而深情地在她的耳畔响起,“我既未娶,便不会离开你,除非你嫌我是个身分低下的护卫。”
“我才不会嫌你!”玄玉急急反驳,抬头看见狄霄炙人的双眸正凝望她,又羞得垂下头。
她是不会赚弃他,但等他想起与五毒教之间的冤仇,今夜令她悸动莫名的所有承诺,也许便成了镜花水月。
“夏末了,荷花都快谢了。”
“嗯。”狄霄不懂她为何突然愁眉不展。
玄玉微微一笑,莹莹晶眸凝望他,“我不管你日后能不能做到,可是你千方不要忘了,在月圆之夜,莲湖之上,你对我说过什么。”
狄霄在她额上轻印下一吻,“我说,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玄玉一愣,突然抬起头,隔面纱吻了吻他的下颌,“为了你这句话,我无论如何也要上京去。”她温柔地问道:“你要在湖州等我,还是同我一道上京?”
柔嫩的粉唇隔面纱要感觉到微温,狄霄反教面纱搔得心痪难耐,他轻压薄纱,画她的唇形,不是很专心地问道:“你上京做什么?”
“解决一些烦人的事。”最好是这几天就起程,可以跟江寒一道走,免得道源的人马又乘机找麻烦。
“嗯。”他嘴里下意识地应着,脸却慢慢下俯,他想揭开她的面纱,他想好好吻她。
玄玉察觉他的意图,微侧过脸,“不要这样。”他的气息令她晕眩,但她并未丧失理智。她知道在她真正脱离五毒教前,她不能让狄霄有猜出玉儿即是玄玉的机会,否则他俩势必只能走上决裂一途。
狄霄身子微微一僵,但还是有风度地接受她的拒绝,“抱歉。”
玄玉也是满怀歉意,“等我把京里的事处理好,就能把面纱摘下了。”
“嗯。”狄霄颔首。
老实说,他是有些失望,他总觉得自己所拥有的玉儿太少了,她未曾对他卸下心防,也未曾允许他真正走入她的生命,他是多么渴望能拥有她的全部!但既然玉儿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等待。
“我同你一道入京。”
“那好,明早你在舟中等我,我去把事情安排一下——”
“等等,”狄霄蹙眉,满脸不悦,“我才说过不许你单独外出,你这么快就忘了?”
“我……”她要去分舵交代教中事务,怎么能让他跟?“我只是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你还是留在舟中等我吧。”
狄霄抿紧唇,摆明了没得商量。
“反正我一定要一个人去,你要是不让我走,我还是会找机会偷溜。”玄玉噘起嘴,同样倔强地背转过身。
“玉儿!”他又气又无奈。
“好嘛,就两个时辰。”玄玉忽然回过身,竖两根纤细的手指头,“我会好好看自己,绝不会出事的。”
只有两个时辰,以玉儿的武功,应当不会有事,再说他就在附近,要寻她也方便。
狄霄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终于妥协,“就两个时辰?”
“嗯。”玄玉用力点头。
“如果遇到少林寺僧,要小心应敌。”他突然想起玉儿说她不伤少林寺僧是因为他不喜欢她伤人,“该反击一定要反击。”
“你不怪我伤人?”玄玉疑惑地问道。
“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但狄霄直等到隔日中午,却仍不见玄玉回转。他担忧不已,唤来船夫要他将船靠岸,便带辟邪剑上岸找寻。
岸上野草蔓生,仅几户船家散居在此,狄霄沿小路走了许久,未见人迹,心中忧虑更甚。忽然瞥见路旁枯枝上勾一块红色衣料,他弯身拾起,看见上头沾暗褐色的血迹,心头一痛,握紧辟邪剑,急急拐了个弯,往旁边的小径寻去。
沿路,只见足迹纷乱雅沓,似乎有不少人曾先后追逐而过,而血迹由一开始小点变成一摊一摊,狄霄心情也愈发沉重起来。
突然,前头出现四、五个少林寺僧,不住地翻找路旁草丛,嘴里还叨叨絮紫念:“那妖女难不成会飞天钻地不成,怎么平空就消失不见了?”
“一定是这里埋有密道,咱们再耐心找找,五毒教的分舵说不定就在此处。”另一名僧人说道。
狄霄认出说话的是了智,眉头一拧,正想绕道而行,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嘹亮嗓音响起,“狄大侠既然到此,不见见贫僧再走吗?”
“师叔?”那群僧人此时才发觉狄霄的来到,有的怒眼瞪他,有的面色凝重,有的则回眸只向说话者,却全都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让说话的僧人走向狄霄。
狄霄这才发现那群僧人身后,还有两、三个和尚,或坐或躺,身上皆受了伤,他见状心中略安,心想或许那血迹并非玉儿所留。
“阿弥陀佛,嵩山一别至今已三载,没想到会在湖州与狄大侠不期而遇。”
狄霄转身看向方才说话的老和尚,只见他手持佛杖,白发苍苍,脸上却无半丝皱纹,心知他的内功极深,是个有道高僧,却不知他是哪位。
他恭敬地打了个揖问道:“狄霄见过大师。”
老和尚看见他眼里的茫然,不动声色地说。“狄大侠不用多礼。元大夫呢?他可安好?”
他一愣,正要答腔,老和尚突然问道:“贫僧空慧,狄大侠可还记得?”
狄霄见他和蔼,与自己又似乎是旧识,于是拱手道:“抱歉,在下伤势初愈——”
“是吗?贫僧看看。”空慧突然出掌往狄霄肩头拍去,快若闪电,他避之不及,只觉耳中嗡嗡乱响,头痛欲裂,一股浑厚内力撞向心肺,忽然又听空慧扬声喝道:“狄霄,醒来!”
往事慢慢在脑中浮现连结,重重叠叠的画面充塞整个脑海,狄霄渐渐喘不过气来,眼前忽然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迷迷蒙蒙中,狄霄仿佛回到童年时那栋宽广的大宅院,屋后铸剑的铁炉镇日冒白烟,他就攀在树上,偷看打赤膊的叔叔伯伯们忙碌地穿梭来回。
突然,场景一变,无数的黑衣人闯进他的家中,所有人都死了,满屋子都是血,只剩他一个人拼命地逃,也不知道究竟逃了多久,只知道有人丢东西给他吃,有人唤他小乞丐,只知道京城的街道好冷、好冷。
然后,他遇了元傲风,他身华丽的皮裘,颈上挂着一颗拇指大的珍珠,一干奴仆追在后头呼唤小少爷,而他却在自己的身前蹲了下来,一脸灿笑,暖如冬阳。
“少爷……”狄霄呻吟出声。
“狄霄,你睡太久了啦!快点醒醒!狄霄!”
狄霄听见有人唤他,一回身却是一群又一群的官差,白幡飘满元家府邸,他拉着哭得双眼红肿的元傲风,一路流浪到杭州,投奔元傲风的舅父文涣,而后同门习艺,相伴行走江湖。
“狄霄!你再不醒来,我就一刀把你杀了!”暴怒的吼声惊回狄霄的神智,他茫然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对上床沿泫然欲泣的眸子,“你怎么哭了?”
“我哪有哭!我才不会哭咧!”玄玉倔强地抹眼角,却掩不住眼中的担忧,“你怎么睡那么久?我从没见人睡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