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叫『见不得人』?韩仲熙顶天立地的,从不以自己的行为为耻。
真正扭曲的,是这些外人的价值观吧?
啊!卫宁猛然醒悟,刚刚的话让自己受伤了,当他游走在模糊的地带,犹豫着该不该正式接受韩仲熙的感情时,她一鞭打醒了他。
让卫宁看清楚了自己的身分。他如果真的跟韩仲熙在一起,即使其它人表面如常,但内心当中依然排挤他,一个处理的不好,这些日子以来建立的威严统统要毁于一旦,甚至让赏识自己的韩夫人重新评价。
他现在是韩家的管家,不是当年被韩仲熙买回来的男宠。
卫宁拧拧眉头,拧去心中的愁绪。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夫人实在太过草木皆兵了,大户人家,顶多防婢女摸上少爷的床,想寻个山要来做,哪有不防女人防男人的?
卫宁苦中作乐的笑出来。
嘿!这个家还真有意思。
*****
回到家后,又是处理不完的闲杂事情。
前几夜下了大雨,荷塘的水溢了一大片出来,附近的房舍沾了许多污水、泥巴,湿气好几天不散,卫宁连忙领着众多工人去各间房舍清得干干净净,把所有房屋的窗子打开,让空气带着青草的芳香流入。
然后书房那儿又闹了起来,这次不是出在韩仰玉跟他的小书僮骆从信身上,而是承欢惹了祸,少爷的师傅苏学安来告状,说承欢骚扰学堂。
“我是是散步的时候经过,进去看看他们上课,没想到劈头就给骂了一顿,你说我冤不冤?他嫌我粗俗,又说我没资格看他们上课。过一会儿又说我不认得字……分明瞧不起人……”承欢跟卫宁熟,频频喊冤。
"都二十岁的人了,别拉拉扯扯说话。"拉开承欢抓住衣袖的手,卫宁用柔和的声音说。
"卫宁,你以前不会这样计较。"承欢更加凑近卫宁,倚着他说话:"你快去帮我骂他一顿。你是管家,比他大。"书念的虽然不多,狐假虎威这句话他倒是懂。
"承欢。"卫宁移了开身子,再度提醒:"我不是计较,是下人们看见了,会乱嚼舌根。"
为了老爷,为了承欢,更为了自己,最好不要有类似引人联想的举动,卫宁很和缓的想要解释。
"还有,苏先生也没说错,你又不是学堂里的学生,他不能教你。"
"我听他们念诗念得好听,进去瞧瞧不成吗?"
承欢的手又搭上来,卫宁再度无奈的把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拍开。
"承欢,别动手动脚。"
第三次了,还不听话吗?
卫宁看向承欢的眼神加了点责备,却因此惹恼了承欢。
“不准这、不准那,顾忌这么多,我当你是兄弟,你把我当成什么?是啊!现在你是管家了,当然不能跟我们这种低三下四的人亲近,我懂。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承欢冷笑,站起就走。
“承欢!”根本喊不住承欢的脚步,下一刻,反倒是韩仲熙进了来。
“承欢走得这么快,上哪去?连见了我也不理,气冲冲的。”
卫宁站起来,将位子收一收,让给了韩仲熙,自已低头站在一旁。
“他跟苏先生吵了一架,来我这里告状、闹脾气。老爷觉得该怎么处置?”
“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是。”卫宁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韩仲熙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外,其余部分放手不管。
所以夫人这些年来在账房做了一些假,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卫宁却将一切看在眼中,暗暗替韩仲熙忧心。
但,老爷是主子,夫人也是主子啊!他若说出来,弄个不好,自己反倒会遭池鱼之殃,动摇到现在的生活与地位。
每次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夫人中饱私囊,将钱财往自己娘家搬。
韩仲熙端详卫宁阴睛不定的神色。"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最近府里面杂事太多,我太忙,所以都没有跟老爷说说话。这是误会。"
卫宁已经可以将敷衍的话说得很好,他微笑,"现在得个空档,坐下来聊聊也无妨。"
刚进府时满身的刺已经卸下,现在的他知道,只要用这种温和的态度应对,就不会出太大的差错,他能跟韩仲熙处得很好,也能一直保持他心目中的地位。
当然,距离还是得随时巧妙的拉远。
韩仲熙的轮廓很深,豪迈不群的气质,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英气,一双傲慢自信的眼,常在路上引来女子垂涎。
尤其当他展露俊尔的笑容时,更加令人无法将眼光移开。
他今天却蹙紧了眉头,眉心拢起,神情略显落寞。
"老爷,找我有事?"卫宁柔声开口,想要替他分担一些,
帮主人分忧解劳,是下人应该做的,不是吗?
掩去心上一点点浮动的暧昧情思,卫宁安全的把这种心情归于责任感。
"夫人要送少爷到洛阳去,你帮忙安排一下。"韩仲熙叹口气,不疾不徐的说出口。
啊?卫宁惊讶的抬起头来,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决定。
*****
韩夫人决定将韩仰玉送到洛阳李家去,有两个目的。
一方面为韩仰玉的功名铺路,一方面也是说定两家的亲事,要他能够先跟李家小姐培养感情。
韩仰玉虽然乖巧听话,但对于这件事激烈反对,甚至扬言绝食。
这已经是短期内第二次反抗母亲,韩夫人怒不可遏,直指都是骆从信这个倔强的小孩带坏了少爷,更铁了心肠要把儿子送走。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卫宁悄悄询问韩仲熙: “老爷,您不反对吗?”
“夫人有她的想法,就随她吧。”韩仲熙不觉得儿子有求取功名的需要,不过夫人的态度坚决,难得的说了重话,韩仲熙也只得屈服。
因为无法给予她爱情,韩仲熙对夫人其它方面总是纵容。
“好吧。”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卫宁还能说什么,他只好偷偷的去安慰两个因为离别在即而哭红眼的小孩。
骆从信倔强,看到卫宁来安慰,反而跑得不知去向,留下憔悴不成人形的韩仰玉。
“卫叔叔,你帮我去求爹。他一定会听你的!”
“老爷说……一切都听夫人的意思。”
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韩仰玉反而冷静下来;他抹干了眼泪,坐在自己的床沿默然不语,像是心死后的沉寂。
卫宁很喜欢少爷,他没有父亲的富贵骄奢之气,比较像母亲,心肠软,待人温柔,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所以开口劝慰: “如果真的没办法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在心里面想着也是一样的。”
卫宁指指自己的心口: “只要感情不变,哪怕日迁时移,你们依然在一起。最怕的就是硬绑在一起,表面光鲜,暗地里却是虚情假意,这样的感情比任何分离都要可悲。”
韩仰玉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卫叔叔,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说,何必在乎一时的分离,心意不变才是最难得的事惰。” 正说着,韩仰玉眼神一移,突然唤: “啊!爹。”
卫宁转身,才发现韩仲熙站在门边,再怎么逞强,脸还是不由自主的变色。 方才那番话被他听见,他会有何联想? 卫宁不安,忙道: “老爷,您来探望少爷吗?我先走了。”
“不忙,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卫宁在房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房内的声音,也不知道韩仲熙到底对儿子说了些什么。韩仲熙并不是一个和蔼的父亲,因为忙于生意上的琐事,他对儿子的管教十分疏忽,完全放手让妻子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