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身影、出尘的气质,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再衬上一双幽黑如墨的星眸,此人背着包袱、穿著一袭铁灰色的长衫,显得俊逸非凡,他的出现引起街上所有人的注目。
他缓缓走至莫府前,突然停下脚步,深深凝望着莫府不再红得发亮的大门;他心情平静、呼吸顺畅,看不出任何表情,半晌后他走近大门并推开它。
门没拴上,被他一推即缓缓敞开。
门内,一名头发全白的老者,正弯着身子打扫偌大的庭院。
老人边扫边忿忿地念道:「这么大的庭子,每天要我这老人扫,把我当成什么嘛?真是欺人太甚!」
「老李!」男子轻唤。
看守大门的老李抬头看向来人:好个俊朗的年轻人啊!老李为他出众的气质愣了一下,不过老李仅觉得这人眼熟却不知对方是谁。
搁下扫帚,老李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闻言,男子轻笑。「你不认识我啦?老李。」
老李眯起豆大的眼,再往男子脸上细瞧;他愈瞧愈觉得对方眼熟……忽然老李大叫:「少爷!您是少爷!」
「哈哈!你认出我来了。」莫逸轩愉悦地说道。
老李既激动又兴奋地拉起莫逸轩的手。「少爷,真的是您回来了!老奴不敢相信少爷真的回来了,老奴是不是在作梦?」
莫逸轩正色道:「这不是梦,老李,我真的回来了。」
「是是是!真的是少爷回来了。」老李低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大事般地说道:「少爷您瞧!我真胡涂了,竟然忘了要去告诉大家这等大事,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话说完他便往里头跑去,边跑边嚷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莫逸轩摇首轻笑,趁着众人还未闻讯赶至,他举目打量已阔别五年的家;一会儿后,仆人们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众人百分百确定眼前这名伟岸的男子是少爷之后,大伙儿纷纷哭成一团。
「呜呜……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奴好想您啊!」莫总管乍见离家多年的莫逸轩,哭得老泪纵横。
「莫老,这些年辛苦你了。」莫逸轩向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说道。
老厨娘魏大婶也凑近身形挺拔的莫逸轩。「少爷,您回来真好,从此莫府又归您管,我们可以不用再受气了,呜呜……」
听到魏大婶所说的话,除了莫总管之外,围绕着莫逸轩的莫府仆人们开始发出挞伐之声。
「是啊!管福那家伙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把我们当牛、当马在使唤,也不想想我们的资历都比他深。」看守大门的老李马上出言批评,他实在受够了他的颐指气使。
「是啊、是啊!这几年只剩我们这些老仆守着莫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加饷也就算了,管福竟还扣我们的薪饷,这教我们拿什么糊口啊?」老帐房莫行冲也大吐苦水;钱一少,他的干女儿跑掉了好几个。
见众人气怒难乎的模样,莫逸轩轻笑道:「看来管福的恶行更变本加厉了。」
「是啊!少爷都不知道这几年他有多嚣张可恶,您回来一定要好好治治他。」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会好好治治她,毕竟她当年也给我不少罪受,这次我要全数讨回!」莫逸轩安慰众人。
「好了!你们也别光会指责管福,你们想想,如果不是管福,你们现在还会安稳地待在莫府?」
莫总管忍不住地仗义直言,一双灰浊的眼一一看过刚刚说着管福不是之人,每个人被他看得都垂下了头。
莫逸轩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管福呢?说了半天也不见他出来迎接我这个主子。」
「呃……是这样的,管福他爹现在正病着,管福回去探视一下,大概入夜前会回来。」莫总管解释道。
莫逸轩嘴角噙着笑,眼眸闪过一抹算计。「那我等她,不过……你们别跟她说我已经回来了,知道吗?」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芙儿啊!爹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躺在床上,管铭虚弱地对着正背对他收拾药碗的管芙儿说道。
「嗯!」管芙儿敷衍地应了声。
「你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你那表哥还记得有你这个小表妹,愿意不计较你的年龄娶你;虽然他大你十八岁,可他的豆腐摊生意很好,跟着他过安稳的日子绝对没问题……芙儿,爹的话你考虑看看。」见管芙儿仍没反应,管铭恼了。「我看连考虑也省了,爹有权替你的婚事作主,你……」
管芙儿霍地转过身来,打断管铭的话。
「爹,如果没事,我先回莫府了。」
闻言,管铭更恼了。「莫府、莫府!你整个心里只有莫府,有人要你那么卖力地替他们做事吗?这些年来那些金子也被你用各种名目搬了回去,连爹生病了也不能碰;你这样替莫少爷守着又有何用?他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呢!」
「爹!」管芙儿走过来替管铭盖上棉被。「你该休息了,话讲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也知道爹身体不好啊?爹要你好好考虑这桩婚事你偏不,你是不是要爹抱着遗憾去见你娘?你娘要是知道你已经二十一岁还嫁不出去,会杀了我的。」
都到黄泉见面了,还杀什么杀?管芙儿将情绪激动的管铭按下躺好,再度替他盖好被子。「大夫说爹只是纵欲过度伤了身体,只要离酒跟女人远一点,过些时日便会康复的,女儿保证你一定会生龙活虎地吃到一百二十岁。」
管铭半撑起身子说道:「活那么久有什么好?届时你若还嫁不出去,我恐怕连死都不敢死,因为我没那个脸去见你娘!」话一说完,他立即装出一副委屈样。
被父亲的模样给逗笑了,管芙儿哄着他:「好!只要少爷回来了,我就会认真考虑要不要嫁给表哥,好不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管铭便乖乖地躺了下来;他知道女儿的个性,逼急了,恐怕她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果然一尘不染!
莫逸轩用中指的指腹来回抚着书桌的桌面,光亮的桌面还能映出他的脸庞。
再环顾四周,书柜上的书完全照着当年的次序排列,一本本被排放得井然有序的书,仿佛在告诉他:它们被照顾得很好;桌椅完全没有变动地被放在原位,他似乎可以看到管芙儿在擦拭它们时,是多么地小心与仔细。
莫总管向他报告了这五年来,管芙儿为莫府所做的点点滴滴,他听得十分感动,但是他那颗已死的心再也温暖不起来。
当年是她扬弃了他满腔的深情炽爱,如今她以赎罪的心态来弥补这一切,他对她除了感动,已无心动……
陷入沉思中的莫逸轩听见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跟广空无世学了五年武艺,已使他得到一身不凡的功夫:他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外,遂躲人书柜旁的暗处。
门被打开了,一只小手推门而入,然后,他看见了她。
她依然一身男仆装扮,合上门,她以背靠着门板低垂着头;半晌后她抬起了头,他看见了这五年来一直萦绕在他脑海的容颜。
她瘦了、憔悴了,往日的狡诈眼神已不复见,只留下深沉的哀伤,莫逸轩心头突地闪过一丝心疼,不!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是她背叛他的!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他醒来后,由师父口中告诉他事情发生的经过时,他的心宛如被刀割破般地淌着血;这五年来,师父一直告诉他,她是为了他好,她是他的福星,她对他情义深重……但,被出卖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