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吗?
你会回应我的呼唤吗?
唐浩群入伍当兵的两年里,葛雪贞时常去探望地。
很自然地他们被认定成一对。
然而唐浩群始终未亲口证实他们的关系。不过孤独的军旅生活中,雪贞的温柔对待,的确令他感动。然而,这即是爱吗?
唐浩群不是轻浮的人,他知道爱是不能随便允诺的。
因为,他仍有顾虑。他知道对雪贞少了那么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雪贞是个很好的朋友,是很温柔的倾诉对象,是可以令他心平气和、信赖的女子。
可是他很困惑,困惑他究竟对她是爱或只是喜欢?于是,他困惑了两年。
两年后,在退伍那日的庆祝夜上,同批弟兄的起哄下,雪贞含蓄、期待地鼓励暗示,他和雪贞正式被凑成一对。他也决定接纳温柔的雪贞。
他们在“理所当然”的情势下,成了男女朋友,开始交往。
而第一个激烈反对的即是——唐芙蓉。
“你疯了吗?”她大叫。瞥。隔着车窗玻璃,她看见他眼底的不舍。
那日,阿瞳的精神不佳,神志有些恍惚。
早知那是最后一面,她会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西洋合唱团“小红莓”的女主唱用着特殊的嗓音,唱着节奏轻快,但透着淡淡悲伤的“WILL YOU REMEMBER”。
阿瞳在好心的粤菜馆老板娘收留下,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油腻的环境,顾客的吆喝声、烟味、油味、人的汗臭污染了空气。阿瞳穿梭其中,拉下骄纵的面孔,学会什么叫“为五斗米折腰”;扫地、洗盘、拖地,样样她都得学会。
她每天忙得团团转,端起讨好的笑脸伺候的正是“千金”、“万金”的大少爷、大小姐。
这是“沦落”。为了生活,为了温饱,阿瞳发现,沦落竟是一件这么快的事!
从前的幸福,简直成了遥远而奢侈的事。
那日下班,她拿把椅子坐在街上。隔壁的音乐城又在放那首“WILL YOU REMEMBER”。渐渐地,她也懂得了词意。
在那歌声里,在晚风徐徐昏黄的街,她把一头长发剪去。
生活最要紧,长至腰际的头发已不再适合如今的袁芯瞳。
歌曲在风中吹送,流泻到街上。
阿瞳看见剪去的发丝随风飘散,她摇晃着身体,轻轻跟唱、为着词意而有些微惆怅——
你还记得我穿洋装的样子吗?
你会记得我的脸吗?
你仍记得我擦的那种口红吗?
这世界曾是多么的美好。
你是否记得巴士回程的时间?
你还记得香槟吗?
你会记得我手中捧看的花束吗?
会不会记得我的长发?
还记得住我们对未来的计划吗?
这世界不会为我们而等待。
我不要记得我曾穿的洋装,
我不要记得曾喝着的香槟,
我也不想去记得那些誓言,
我只要愚笨而虚无地爱着你。
他们在“理所当然”的情势下,成了男女朋友,开始交往。
而第一个激烈反对的即是——唐芙蓉。
“你疯了吗?”她大叫。
当芙蓉同浩群两人一同赶去老爸的公司时,他告诉她上礼拜发生的事。
芙蓉从不把雪贞当成她未来的弟媳。
“你根本就不爱她!”
“你又知道了?”
他倒觉得雪贞挺适合他。
“我就是知道!”她气得跺脚。“葛雪贞才不爱你,她不过是想进入咱们家企业罢了。”
又是这种歧视人的论调。
他一向讨厌妈和姊这样。
“你不要因她家境不好就瞧不起人家,雪贞不是那种虚荣的女人。”
“哈!你又了解她多少?那女人心眼可多呢!”芙蓉大剌剌地说。
唐浩群眉头蹙起。“你不知道雪贞人真的很好,你这样讨厌她,她在我面前却老称赞你人好……”
“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女人三流的把戏,她唐芙蓉还会不知道吗?
她看得出来,她弟弟却看不出来。只觉芙蓉不讲理。
“总之我觉得我和雪贞——阿瞳?!”突然他双眸一亮,往前追去。
追着那快淹没在人群里蓄着长发的背影。
他兴奋地追上拉住她。那女孩回头。
不是,不是袁芯瞳。
唐浩群尴尬地直抱歉。
唐芙蓉在一旁好不得意地斜睨着他,挑眉含笑问道:“你确定你爱的是葛雪贞吗?”
他没回答。仍为那女孩不是阿瞳而深深失望着。
芙蓉加把劲又道:“我看阿瞳才真的爱你。”
“胡说!她只是个小孩——”
芙蓉掐指一算。
“啧啧,有二十三岁的小孩吗?她早是个女人了。”
唐浩群厌烦地继续往前走,抛下一句。“说这干么?她人都不在了。”
芙蓉噤声,同他默默前行。
对呀!提这干么?又有何用?
阿瞳人在美国,早已同他们断了音讯。
弟弟也曾为此失魂落魄过;再提起她,浩群只最难过而已。
想来,他这两年对阿瞳的不告而别,心情是很复杂的吧?
晚上,唐浩群在房间阳台上喂“乐乐”,他逗弄它颈上的粉红包项圈。在他细心的照顾下,“乐乐”变得又肥又胖。
它的性子又霸又凶,活似猫界的“阿瞳”。附近的野猫若侵入它的地盘,常被它的利爪给抓得落荒而逃。但它独独对浩群温驯听话,连睡觉都非要在他的床上不可。
它真的被宠坏了。
“你是只‘千金猫’对不对?”他笑骂它,摸着它的颈背。
猫呜呜地回答。
这个夜,除了风声;只是一种沈沈的安静。
风好似传来某人嘻笑的声音——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哪天本小姐不缠你了,我看你到哪去哭?!”
“哈——那我耳根总算清静了。”他笑道。
如今,他的耳根却太过清静了;清静到不知所措,怅然若失。
“阿瞳——”他叹息。
“阿瞳——” 谁唤她?谁?
深夜里,已入梦的阿瞳乍然惊醒。她感觉到梦中仿佛有人在唤她。
隔壁住家通宵开着庆生舞会,音乐开得震天价响。
原来,不过是舞会喧哗的闹声。
她失望地坐起,拿来床边那只音乐盒。
她掀起盒盖,“小丑先生”依旧尽职地为她跳舞。
那是唐浩群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玩着那只音乐盒,想起他。心纠紧着,不知如何是好。
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纽约的雪,依旧固执地下了一整夜。
秋日某个下午,阿瞳终于回到了台湾。
她先去拜访唐家。
吴妈开门瞪着一头俏丽短发斜斜瞅着她猛瞧的阿瞳。
吴妈惊呼一声,扑上前拥住那丫头。
“阿瞳——阿瞳——”
老人家的兴奋是真实的。毕竟这个当年任性的小姐,可也是她拉拔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