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宋蓮詠不想走,但是家卻歸不得。
「妳別再遲疑了,要是妳爸爸等會兒發現我出來見妳,那場面就難以收拾了,妳爸 爸的脾氣妳又不是不知道。」林心芸一邊說還一邊不捨的催促著女兒。
「媽,對不起。都是我害妳受委屈,我真是不孝。」不想走啊!但是又無可奈何。
宋蓮詠感覺自己邁出的步伐有如鐵鉛一般的沉重,她邊走邊回首,像是期盼著父親 會奇蹟似的出現,也像是想深深的將母親撐著傘慈藹的站立在雨幕之中的模樣烙在心裏 。
「媽,再見了。」不忍心再看,宋蓮詠心一橫,頭也不回的奔出林心芸的視線之外 。
她是個最最不孝的女兒,讓父母傷心、讓父母難過,她又有什麼臉要求父母原諒她 的大逆不道呢?
「小詠,我的女兒──保重啊!」林心芸對著無人的巷弄喃喃祈求著。
***
一九九九年 台灣 台北
在一幢屋前有著小巧花園的二層樓洋房裏,由門內傳出一大一小的對話聲。
「小杰,別再看了,該洗手吃飯了。」宋蓮詠由廚房走出來,對著正踮高腳、抬高 頭努力望向窗外的兒子喚道。
「再等一下嘛!」小男孩頭也不回的說。
已經這麼久了,他心愛的阿姨還不回來,那麼她答應帶他去麥當勞的事情,什麼時候才能實現。
「小杰。」宋蓮詠難得擺出嚴母的臉孔。
其實也不能全怪兒子不聽話,妍希表妹已經失好幾個月了,教人怎能不擔心她的 安危呢?
「好嘛!」小杰嘟起嘴,不捨地離開窗口走進浴室洗手。
看著這張酷似夏曄的小臉蛋,宋蓮詠實在是又愛又心疼。
沒有想到一轉眼之間,她離開夏曄也已經四年多的時間。
而小杰便是四年多前,她與夏曄那一段短短幾個月不到的婚姻,夏曄所留給她,最 讓她寶貝的珍寶,也是她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以前夏曄不知道小杰的存在,以後當然更不可能知曉。
宋蓮詠打算終生守著這個秘密,說不定……說不定夏曄如今已經兒女成群了也不一 定啊!
甩掉心中突然而起的苦澀,宋蓮詠強令自己要堅強,小杰已經失去了父親的疼愛, 她得加倍疼愛他才行。
再度進入廚房,宋蓮詠打算將熱湯端上桌就可以開飯了。
宋杰小小的身子才出現在浴室門口,便聽到了門鈴的響聲。
他轉動眼珠看了看客廳,卻沒有看到媽媽的人影,他決定自己去開門。
門咿呀一聲的打開,宋杰看見了他朝思暮想了好久好久的漂亮阿姨,以及──一位 叔叔。
「請問你們找誰?」
「小杰,我是阿姨啊!你不認得我啦!」方妍希蹲下身抱著宋杰進門。
「阿姨?」宋杰瞪大漂亮的眼睛,「阿姨!阿姨妳真的回來了啊!」
「我回來了。」親溺的吻著宋杰的小臉蛋,方妍希一掃心中的不快,笑了開來。
「我……我去告訴媽咪,媽咪也好想妳。」順勢溜下方妍希的懷抱,宋杰小小的 身影消失在門板後。
而陪同方妍希一起入內的夏曄,則讓宋杰的童言童語逗得啼笑皆非。
好可愛的小男孩啊!夏曄心想。
「對不起,小杰他就是這副可愛的模樣,忽略你的地方別介意。」方妍希歉然地對 身後的夏曄說道。
「他只是一個小孩子,我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的,更何況他長得好可愛。」他覺 得這孩子似曾相識。
「我們也進去吧!表姊一定知道我回來了。」說著,兩人一起進入屋內。
「表姊,表姊,我回來了。」方妍希邊走向廚房,邊揚高聲音大喊。
「妍希,妳真的回來了啊!剛才小杰跑來告訴我說妳回來了,我還笑他胡說呢!」
宋蓮詠轉過身子,臉上的表情在看見方妍希時笑得好燦爛,連眼角都泛出喜悅的淚 水。
「我真的回來了,表姊。」方妍希和宋蓮詠相視而笑,她們中間還夾著宋杰圓呼呼 的身子。
「哦!對了。」方妍希突然想起夏曄讓她扔在客廳了。「表姊,我向妳介紹一個朋 友,這一次我能順利回來,他幫了很大的忙。」
她們一行三人走出廚房,來到客廳。
夏曄正背著他們,透過窗戶看向屋外小小的院子。那院子裏種滿了宋蓮詠悉心照料 的花朵。
「表姊,他是夏曄……」方妍希的介紹詞才說到一半,便讓宋蓮詠臉上瞬間變化的 表情給歛去了未完的話。
而聽到聲音轉過身子的夏曄,在看見方妍希身旁的宋蓮詠時,表情也明顯的變得僵 硬。
方妍希不明所以的來回看著夏曄和宋蓮詠的表情,心中滿是問號,這……這到底 是什麼情況?
為何初見面的兩人會突然顯得沉默且不自然?誰來為她解釋一下。
「你們……認識嗎?」方妍希不確定的問。
但處於驚訝狀態中的夏曄和宋蓮詠,並沒有理會她的問題。
「蓮兒?」夏曄首先鎮定他波濤洶湧的情緒,朝著宋蓮詠輕喚。
夏曄雖十分肯定眼前的女子,便是佔據他所有心思長達四五年之久的人兒,但他還 是固執的想聽她親口承認。
「你……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蓮詠著急的否認。
她激動的拉著宋杰的小手,急匆匆的爬上樓梯,消失在樓梯的頂端。
夏曄則是看著宋蓮詠消失的地方良久──
他震驚得還來不及消化這個事實。蓮詠真的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而她身旁的小男孩呢?
該不會──
「妍希,告訴我,小杰是蓮兒的兒子嗎?他今年幾歲了?」一連串的問題全數向方妍希扔去。他急切的想要答案,來證實心中的猜測。
宋杰,會是他的兒子嗎?
如果是的話,那麼當年蓮詠的離開到底隱藏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如果我猜得沒有錯的話,宋杰是你的兒子。」方妍希給了夏曄肯定的答案。「我 初次遇見你時,便覺得你好面善,原來是因為小杰長得像你……」
「我有一個兒子了……」夏曄興奮的喃喃自語,兀自沉溺於初當父親的喜悅之中。
但是轉念一想,他有了親生兒子這件事卻是四年後才知道,而這一切全都是蓮詠的 錯。
方妍希在他的耳邊叨叨絮絮的說些什麼,他已經全然聽不進去了。
夏曄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奪回他的兒子,且不計任何代價。
只是他刻意忽略心中另一個小小的聲,其實他想要的不只兒子,他還要──她。
可是,她不愛他!
她心中另有所愛的事實,將他的萬千柔情立時沖散。
不過,就算得再狠狠的傷她一回才能得到兒子,他也會毫不留情的去做。更何況, 他還有一招殺手沒有使出呢!
想到這裏,夏曄莫測高深的笑了。
***
宋蓮詠雙手交抱在胸前,不安且急促的在房間裏踱步,而她的身旁則是她最寶貝的 兒子──宋杰。
「媽咪,不是要吃飯了嗎?我們為什麼要待在房間裏?」宋杰小小的身子安坐於椅 子上,不解的看著母親奇怪的舉動。
「小杰,乖乖的別吵。」
宋蓮詠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強迫自己得冷靜下來,讓受到太大刺激的腦袋能夠清醒 、清醒。
夏曄怎麼會再度出現在她的眼前呢?是存心亦或機緣巧合?
她明白,在夏曄看似無害的外表之下,其實內心暗藏著精明。
看著乖巧坐於一旁的兒子宋杰,宋蓮詠的內心有說不出的抱歉。
她無法給他他需要的父愛,連生活環境也只是勉強度日,他跟著她確實只有吃苦受 罪的份。
可是要她拋下他,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事,就算她再如何辛苦,只要有兒子陪在她的 身旁,她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