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不知道‘地下室’里一酒难求,但是他需要酒精麻痹神经。
受话者的响应十分简单,右手撑住吧台,一个利落的翻身动作后,立定在男子面前,紧接而来的当然是一记重拳。
男子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地向后一退,身子微微侧开,再度避开铁拳。
‘我想,我没得罪你才对。’男子维持着笑容。
连着被赠送两拳,他不禁对宁与锦产生兴趣,毕竟正常的酒保不是这样子待客的;况且,他们今天初次见面。
但是瞧见宁与锦怀恨的目光……难道,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没理由啊!他今天第一次来,据领他来的人说‘地下室’的老板兼酒保宁与锦足不出户,他们没机会见面才对。不过……不过……好眼熟的一双眼睛啊,他在何处见过吗?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与锦挥出第三拳之前,一道含着笑的柔和男声出现在两人旁边。
君子旭穿着改良式中国长衫,站姿如模特儿一般挺,双手则自然优雅地垂放,架式上比宁与锦更像店主。
他的出现使宁与锦收起拳头,男子则减轻戒备。
‘这是我和他的私事。’宁与锦难得对君子旭怒目。
‘人是我带来的,我想我有权利过问。’君子旭语气轻柔,但话里却有明显的责难。
他相信宁与锦不是胡来的人,但是……这家伙应该没做什么事才对啊?
‘你带来的?’宁与锦挑眉问道。
他和君子旭说熟不熟,说不熟嘛!大学至今的交情也不能算短。
‘郑雅今,业务部新人;宁与锦,这家店的店主。’君子旭迳自替双方介绍道。
‘郑雅今?’宁与锦念这三个字的语调,像在下咒。
‘郑成功的郑、尔雅的雅、今天的今。’君子旭以为他在问这三个字怎么写,便笑眯眯的解释,装作没看见密与锦恨之入骨的目光。
紧接而来是冗长沉默,君子旭合上嘴后,两边都没有接腔。
郑雅今噙着笑注视宁与锦,宁与锦则圆瞠着眼,狠狠地瞪着郑雅今。
虽然灯光依然闪烁,音乐仍旧震耳,‘地下室’里的人们却不约而同停止喧哗,围在一旁看好戏。
君子旭在这圈子里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再加上环绕他身边的人非当即贵,以及他大致上不左偏不右移的处事态度,肯卖他面子的人并不在少数。
宁与锦和君子旭的感情向来不错,君子旭凭着自个儿的人脉明里暗里为宁与锦挡了不少事,否则宁与锦的双拳再厉害也强不过子弹;但是宁与锦软硬不吃的个性亦极出名,他买不买君子旭的帐是另一回事。
至于跟着君子旭前来的郑雅今,他大学时代已经相当知名,进入一捻红后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正!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宁与锦例外。跳过宁与锦与一小部分人,郑雅今的知名度仅略逊君子旭几分,他有名的理由不似君子旭复杂,只不过是长相出色而已。
君子旭如果不刻意装扮,大体上看来像个五官端正、温文儒雅的男子。
郑雅今则是个俊秀之人,他的肤色天生白皙,面庞比君子旭有几分华美感,特别是他刻意挑逗人时,魅惑的声音配上表情,少有人能抵挡。
即便如此,他仍有失恋的一天,当他喜欢的业务部前辈带着心爱之人回家时。他仅能一个人开车四处游荡,让风儿抚平伤痛。
嗯……正确的说,让他不再难过的人是眼前的宁与锦。
‘你要揍人我不反对,不过至少给个理由,让他死得明明白白嘛!’君子旭勾着一丝不失气质的笑,一副好戏大家看的表情。
宁与锦撇撇嘴,最后决定转开头,不理会大伙儿的好奇目光。
昨天的事他怎么可能细说分明?就算他和君子旭单独相处都不一定会说出来,何况是当着众人的面?
‘没理由啊!真难得,有人让你一见就不爽到这种程度。’君子旭故作惊讶状。
纵使他的主要任务是劝架,但在他俩打到死了人之前,看看好戏不犯法嘛!
‘我第一次知道我的脸看来这么欠扁。’郑雅今打趣的道。
他眯着眼睛看宁与锦,总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眼熟,好像在何处见过。
无论是何处,或是他们从未见过面,都不会改变他想接近宁与锦的心情。这个人,太有趣了!
没有开始的感情大抵不至于深刻到什么程度,恰如他对齐荫,既然他还收得回真心,就让他好好地变上该爱的人吧!
‘的确是满欠扁的,欠人用嘴好好地扁。’旁边有个人讲了个荤笑话。
可惜大伙儿在宁与锦的锐眸逼视下乖乖闭嘴,没人敢捧场笑几声。
‘真的不说?’君子旭猜得出宁与锦的心思,只要他一句话他便不继续逼问。
‘你让我揍他一拳,我气消就没事了。’
想到昨天被骗了个吻,终于回到家却又不得其门而入,还得千求万求把市场里六点半准时收摊的锁匠叫来开门,宁与锦一肚子火。
更让他生气的是,那个钥匙圈是他找遍大街小巷,迷路到不行才挑中的,原本打算用个好几年,没想到……教他怎能不恨得牙痒痒?
闻言,君子旭耸耸肩、吁一口气,决定提早离开‘地下室’。
‘没有理由我不可能让你打他,人毕竟是我带来的,我得负责。’君子旭敛起笑,严肃地说道。
宁与锦将视线由君子旭身上移向郑雅今,而后定住不动,嘴唇抿成一条线且目露凶光,很像黑道大哥等待砍人时机的模样。
‘我无所谓。’郑雅今依然笑得自然。
并非他初生之犊而不知宁与锦拳头的厉害,而是因为他深知宁与锦不会在君子旭面前动手,纵使动手他也躲得掉,不需要害怕。
君子旭左瞟右瞅,环视四处看热闹的人们,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帮手,即便他有心化解这团谜样的仇恨也是无力。
深深吐出一口气后,君子旭妥协道:‘我上楼打声招呼,然后下来带他走人,这样总成了吧!’
宁与锦向后退一步,算是给君子旭面子,不在他离开之前动手。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结仇的,雅今第一次来,与锦你又怕迷路平常不出门,哪来的交集?’君子旭叹息似地念着。
多数围观者听不到这些话,可是站在他身旁的郑雅今听得一清二楚。
提到迷路嘛……呵呵呵!他恰巧认识一个迷路的可爱男人。
那人正好也留着三分头,出手速度和宁与锦差不多快,说话的方式更和宁与锦像到不行--重点在于,不管是昨夜的男子或宁与锦,他都有兴趣到了极点。
嘿!他们是同一个人,真是太好了。
‘我上楼一下,你等我一会儿。’没察觉郑雅今的心思,君子旭面带愁容,对他说完后便快步上楼。
如果可以,君子旭希望此时此刻立即带走郑雅今,问题是在楼上等他的人,他非打声招呼不可。唉!早知道不跟那家伙约在这里,约在这里也别带郑雅今来。
他下次来‘地下室’一定要先看过黄历,确定不是六凶日才来。
君子旭离开之后,两人对看数秒,宁与锦首先放弃,转身回吧台继续做生意。再怎么说他也是靠‘地下室’吃饭,总不能砸了自己的店吧?
放了一首快节奏的舞曲,再加上好戏已然消失,没几分钟客人们即回到原处,或谈情说爱、或讨论刚才的事、或随着舞曲摇摆,只要不吵到宁与锦,他都可以当成没有任何人存在,专心一致地洗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