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之后,枪声终于停歇。大伙最后发现,余当权全身赤裸地倒卧在血泊中,颈动脉还被划了一处大伤口,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死在被褥床上,在睡梦中长眠不起。
本家再没有一个活人,只见殷辰花一个女人,手握着冒烟的机关枪站在前廊,眼睁睁看着血流成河的景象。
「大姐,他们--」孙百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
「可怜吗?」殷辰花满意地扬起嘴角,警告着所有人。「余富权最大的错误是留下了我,这是个教训!主要是告诉你们,只要是敌人,连他养的畜生也不能放过!」
从此以后,殷辰花在本家的地位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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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余素仪的叙述,严思诚这才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才明白她为什么老把自己贬得这么低微,连告诉他姓名还要犹豫半天。
「隔天,大哥就带人冲进余家,遵守大姐所说的斩草要除根,展开了一场屠杀。」
「既然如此,那妳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当时我躲了起来,一连三天都不敢出来;但还是被回来视察的大姐发现。可是,大姐却把我留下来。」说到这儿,余素仪的脸上充满了崇敬之色。
「我母亲会这么好心?」严思诚好笑地摇摇头。
「大姐当时只问了我一句:想不想出人头地。我不断用力点头,然后大姐就把我带走,不准任何人靠近我,还给了我一个新名字。」
「结果,她就让妳去当杀手。」严思诚冷哼一声。
「别这么说。」蝴蝶难得露出着急的神情。「现在的我,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少主啊!」
「记得那时我好象参加了一整个月的夏令营,回来的时候家里正在大整修,一些熟面孔的人也全不见了,只剩下豹叔一个;下学期还没读完,我爸就告诉我毕业之后要安排我出国读书,这一去就是十四年。」严思诚轻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从来不跟我说实话。」
「大姐是不希望让你烦恼。」
「是吗?」严思诚歪着头斜眼看她。
「大姐--」
「她从来都不曾说实话。妳看,我就是一个例子。」严思诚两手一摊。「她把我骗回台湾了!」
瞧严思诚一副无可奈何、斜眼歪嘴的模样,余素仪不禁轻声一笑。
这一笑,可惹得严思诚目不转睛,直盯着她瞧,完全被她吸引住。
「妳--笑起来好好看喔!」
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称赞,余素仪油然升起一股惊慌,不知所措地垂下眼帘、咬着下唇掩饰心中的失措。
然而,这副小女儿娇羞模样,益发让严思诚两眼呆滞、嘴巴大开……
一时,两人都无言以对,空气中凝结着一股静默的气息……
突然,殷辰花冰冷的口吻响起,立时浇熄了其间萌生的小爱苗。
「你们还没睡呀!」殷辰花站在两人身后,宛如一尊女皇,声势骇人。
严思诚猛然回头抬眼看向他母亲,余素仪则迅速起身退到她右后方。
「我在看竹林,和素仪聊天。」
「素仪?」殷辰花转头看了蝴蝶一眼,却见后者将头低下。
「大半夜的还聊什么天。」她轮流看了两人一眼,将炮口对着他。「你倒还有闲情逸致跟人闲话家常啊!」
「少主本来已经睡着了,是我把他叫醒的。」余素仪急着开口解释。
这一来,却惹得殷辰花挑高了眉,专注地转头看她。
这可怪了!她平时不是挺沉默不多话的嘛,这会居然开口替他辩解!
严思诚看见了他母亲挑着眉,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以为她又生气了,随即急忙开口解释。
「素仪是因为看我睡在回廊上,怕我着凉才叫醒我,要我回房睡,我醒了之后就和她聊了起来,其实也没多久……」
这次,殷辰花更是睁大了眼、挑高了眉看向严思诚……怪怪!这可是他第一次替组织里头的人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紧张什么?」殷辰花来回看着两人。「夜深了,回房睡觉去吧!」
一声令下,余素仪应了一声,旋即消失踪影。而严思诚也赶紧站起身,向母亲道声晚安后,就匆匆忙忙回房去了。
殷辰花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外,不一会儿,一抹了然的笑意浮现在她脸上,她从容地举步离开。
「哼!没想到这个呆儿子,除了会搞些鬼主意跟我作对之外,原来还会谈恋爱哩!」殷辰花低喃道。
她不禁放慢了脚步,细细思考着……看来,今晚这桩意外的发现,可得好好利用;如果能拿捏得恰当,适时刺激她那个蠢儿子的话,搞不好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待在组织里,省去她许多麻烦。
一抹得意的笑容出现在殷辰花脸上。她现在越来越相信这个呆儿子,总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龙头老大,登上台湾教父的宝座。
一想到毕生的梦想终有实现的一天,殷辰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高亢的笑声霎时划破了宁静的夜晚,回荡在屋内外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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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豹头感觉大姐今天的心情不太一样。
从昨晚发现了一桩秘密之后,殷辰花就一直保持着非常愉悦的心情;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面带微笑,但口吻中那份冷淡却已经完全不见,明显告诉了每个人--她今天的情绪好极啦!
「少主,你今天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豹头担心问道。
今天不只大姐反常,连少主也变得十分奇怪;一直发呆不说,还把眼神飘得老远。
虽然少主为了反抗大姐,时常装傻气大姐;但是今天却感觉不太一样,他简直就像失了魂,老是心不在焉的,他说的话少主总是听而未闻,和往常失魂的情形完全不同,是真的峃了!
「少主,你又发呆了!」豹头像是泄了气的球,一时垮了肩。
「啊!我--我在想事情,对不起!」严思诚歉然地低下头。
「少主,你是不是有心事?」豹头关心问道。
严思诚却沉默不语,一副就是心里有事的样子。
「少主,你就告诉我吧!否则,你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明天怎么和胡爷谈判?」
「我只是在想事情。」严思诚喃喃地说。
「想什么呢?」豹头放轻语调,企图诱他说出心事。
「嗯……度小……树移……」严思诚说得含糊笼统、语意不清,完全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看到少主显露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态,想来事态十分严重。
「少主,能不能请你说清楚点。」
严思诚抬起眼,瞄了豹头一眼,随即又把视线看向前方的榻榻米。
「我……在想……树移的树。」
「啊?」
豹头仍是一脸「雾剎剎」。
严思诚有点为难地皱紧眉,最后才像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直视豹头的双眼。「我一个早上都在--在想素仪的事。」
一说出口,严思诚的脸上立刻染上一片绯红。
不过,豹头却没注意到,反而神色慌张地问他。
「是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是……是素仪她……她……」被豹头突然改变的态度吓到,严思诚竟不禁一阵口吃。
「是她自己说的!?」豹头难以相信地睁大眼睛。
下一瞬间,豹头竟然伏在榻榻米上,慎重地向严思诚请求。
「少主!为了蝴蝶着想,请你不要随意说出她的名字,她的姓氏在本家是个禁忌,少主,求求你!」
看着豹头这么慎重其事,严思诚不懂,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