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谈话风趣的人,他像一场骤雨,让我久旱的心得到了滋润。
“我可以要回我第三个愿望吗?”他突然问。
哼,我就知道世上没有所谓的“好人‘,我心里暗嘲。
“……我要许第三个愿望……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我整人傻在电脑前。
他是那么真诚,那么慷慨,那么孩子气,我的心顿时被一股温暖包围。
快要下线时,他问我还能再见面吗?
我说:“你不是捉信缘份的吗?如果有缘,我们自然会在线上相遇。”
虽然我说得很冷淡,但,一下站,我的心已经开始期待下次的相遇。
二000 年二月十日
又是在星期五,又是在午夜时分,第二次遇见他。
他似乎显得心情不好,他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我就是知道。
我问他,于是他对我说了他弟弟阿拓的事
在言语中,我感觉得出来,他是个很重视家人的人,这令我很羡慕。
“不如你就来当我的妹妹吧。”他对我这么说。“快,叫一声‘葛格’来听听!”
本来人家还正在感动中,却因为这句“葛格”而噗笑出声。
天,这个二十四岁的大男生,那么的孩子气,那么的痞子,却又让人无法讨厌他。
“哥。”我只愿这么喊他,心里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甜蜜。
好高兴,我又多了一个家人了。
二000 年三月三日
他终于退伍了,于是,我跟他在午夜约会的次数愈来么多。
我喜欢跟他聊天的时光。他谈他自己,谈读书时的叙事,谈他遇到了什么新鲜事。他总是令我开心,让我暂时忘记我所扮演的傻子。
我将他的每个热讯和储存起来,一遍一遍地看过,每次上网,我总忍不住会去好友名单寻找他,虽然我的好友名单只有他一个人。
我会去想像他的样子,想像他的声音,想像他的微笑,是否如他的笑脸标志一样可爱。
我不相信网恋,但,我想,我喜欢上他了。
我后悔了,我不想再把他当哥哥看了。
二000 年三月十日
“我们几个面吧。”
他突然要求,我吓得心脏差点蹦出来。天,他根本不了解我!
他说他叫秋木槿,二十四岁,爱好自由的射手座,预备当小学老师。
他像一本书摊在我眼前,一清二楚;而关于我的一切,我什么都没透露,我不敢让他知道真实的我。真实的我,是个会耍手段的可恶之人。
“你难过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我忍不住问他。
“好奇死了。但,我宁可等。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他是天真,还是太信任人?
可恶,他这么说只会让我更内疚,更自惭形秽。
突然,我被踢下站了。我能能想到系统要维修这件事,这让我有了思考的时间。我写了一封长信给他,我告诉他,我喜欢“SOMEWHEREOUThIEREE”,我喜欢歌词里的情境,我说,当他听见这首歌,也许我们会相遇。
我是真的这么期待。
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会不会来到?而我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他?
唉,我不敢再想下去……
二000 年五月七日
“刺桐花!”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到,我不敢相信,他竞然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老天爷对我开的玩笑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我手足无措,我算想挖个地洞藏起来,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
天,他像阳光一样非常闪耀。
我在梦里想他好几回,都不如眼前的他给我的震撼。
他高高的,瘦瘦的,一双浓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眉字之间充满了神气,稍嫌大的薄唇,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的,使他看上去很俏皮。
他跟我想像得一样好。
可恶,为什么他不丑一点,矮一点,胖一点呢?
那样,也许我就不会喜欢他更多了。
我突然冷静下来,我不能就么无事般地跟他说:“啦,我就是刺桐花,你还满意你看到的样子吗?”
我还有一个角色得扮演,忘记了吗?我是柔柔,那个痴痴傻傻的柔柔呀。
老天爷,你开的玩笑大恶劣了!
于是,我选择了柔柔的面目面对他。
我叫他“葛格”,他一脸震惊,而我为此痛恨自己这么做。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究竞想证明什么?我真是坏造顶了!
当晚我收到他的e -mail,他热烈地谈‘柔柔“,他还要我为她祈祷。
告诉我,神会接受一个罪人的祈求吗?
二000 年六月五日
自从他说服母亲让我到小学里接受教育后,母亲看我的眼神不再充满担忧了,在校长的推荐下,她到邻乡的初中担任音乐老师。
再次从事她最爱的工作,母亲的气色明显变好了。
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他为什么要对一个痴儿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无怨无悔地付出?
他的好,让我念来么看不起自己。
对他的喜欢愈多一分,就应讨厌自己一分。
可恶,他为什么要这么好?为什么要让我觉得自己很坏?
我真的真的很想写一骂他。
如果他有那么一、两个缺点,如果他对我有一些不耐烦的脸色,或许我就不会这么难受内疚了。
二000 年六月二一日
他一连写了三封信质问我为什么不给他写信。
我怎么有脸写?
我写不下去啊,我不敢再用刺桐花的身份跟他来往,我觉得有罪恶感。
我好矛盾,我想利用柔柔的纯真,对他尽情报矫,对他尽情依赖。但,有时,我又嫉妒他对柔柔的好,对柔柔的疼爱,好几次,我差点对他说:“我是刺桐花呀!”
但,我不敢。
如果他知道真实的我,他会怎么轻视我?我不敢想。
我想念你。
我痴痴傻傻地看着他传来的mil ,泪流满面。
我是作茧自缚,怪不得别人。
怎么办?我觉得自己走进一个死胡同,再也走不出来了
二000 年八月十六日
他回台北已经一星期了。
为什么这么久?他明明答应我他会很快就回来的。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依意。单国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被圈儿是别离。还有那数不尽的相思,把一路的圈儿圈到底。”
我在纸上画满了想念的圈圈。
与他每天朝夕相处,我已经很习惯他的存在,他一走,连我的一部分也带走了。
那天中午看新闻,新闻正在播知名女立委儿子的丧礼,我才知道,他的弟弟阿拓跳搂死了。
我好慌,我好担心他,我好想去找他,我知道他很爱阿拓的。
但,我什么事也不能做。
我发现,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我却不曾替他做过一件。
我是个自私的人。认识他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是这么一个可恶可厌的人。
一直到午夜,我听见母亲房间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我才想到,他曾经跟我介绍过一个广播电台。于是,我愿意赌赌看。我点了“SOMEW ‘HEREOLJT’l ‘llER”这首歌,然后留言“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想我们之间,不仅是相知相惜,而我们的心灵也是相系的。
他收到了我的讯息,我们终于又在BBS 上相遇。
我问他要怎么做才能令他开心。
他只有一句话:“我想见你。”
好。我答应他。
我跟他约定在彩虹大桥见面,我准备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