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不是好人。」淑贤推开徐医生,「罪魁祸首,同流合污。」
「淑贤,」徐医生解释,「我是男人,其实我比你更痛苦。」
「是你自己种的罪孽!你当然要自己负责。」淑贤变得喜怒无常。「是自作自受啊!」
她匆匆穿回衣服准备离去,但徐医生把她压在椅上。虽然她不停地反抗,但还是不敌男人的力气。
「你这样的情神状态,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离开。」徐医生说。
淑贤歇斯底里地哭叫。
两位护士听到淑贤的尖叫声,因此也跑进来把她按住,直至徐医生为她注射了镇静剂,淑贤便乖乖的卧在椅上。
徐医生看着满脸泪痕的淑贤,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他的确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女人的感受,他低估了这女子的感性。
成德来把她接回家。
虽然她再没有离家出走,也没有再提出离婚,但有时她终日不怿,有时候又乐极忘形。
徐医生为她检查之后,开了一些抗抑郁药和一些镇静剂给她交替服用,抑郁时她自己会吃,但兴奋时候则要成德强迫地用水灌进她的嘴里。
淑贤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变了另两个人,她的情况时好时坏,情绪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循环。
成德只好请母亲来照顾妻子。
一天,成德放工回家,还未入屋便听到家里传出木鱼声。淑贤唸唸有词:「只要日间敲经念佛,夜里就不会有狼嗥,也没有狐狸精。」
成德母亲见淑贤变成一个半痴半呆的人,也觉心酸:「我的儿子,到底你干了什么事令家嫂变成这个样子?」
终于,淑贤的失神唤醒了成德一点点的理智,他开始感到罪咎。但觉得罪咎的不只是成德,从前Cynthia与徐医生也没想过他们的罪孽会令淑贤陷入不能自拔的痛楚。
有些破损是人没法弥补的,特别是心理上的。
「我当然不想她住在精神病院,也不想人们用那些ECT来电她的脑袋。」成德忧心地,「但她好像没有好转。」
徐医生分析:「如果淑贤不做出伤害自己或他人的事,基本上还可以留在家。」
「她何时才回复原来的性格。」成德问。
「对不起,我也不能肯定。」徐医生自责地,「我只可以告诉你,她患的是Bipolar的Manic-Depression。」
Manic-Depression是狂躁抑郁症,亦即是精神病的一种。患者会受到情绪困扰,除着起伏的循环而时喜时悲。兴奋的时候需要服食镇静剂,而抑郁的时候则需要服食抗抑郁药。
淑贤的病况尚未算是最严重的。
成德惋叹地环顾自己的家。
「你怪我吗?」徐医生把手重重的搭在成德肩上。
「是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会承担。」成德苦笑,「其实我也不清楚搞成这个样子是谁的错。」
大家站在淑贤的床边沉默了一会。
「Cynthia托我问候你。」徐医生说。
听到这个名字,成德心里再泛起涟漪。
恋爱是不能被逻辑所解释的,更何况是迷恋。
听到这个名字,熟睡中的淑贤眼球一转。
「这里有一樽新的镇静剂和一樽抗抑郁药,是给淑贤的,但你记紧收好,不要让她伸手可及,情绪有问题的人真说不定。」徐医生把药交给成德后便离去。
成德也想过向淑贤赎罪,但他又觉得为时已晚。
这个晚上,他趁淑贤入睡了,跪在她的床前忏悔。「淑贤,你可以变回以前一样吗?」成德望着熟睡中的妻子,发觉她瘦得连眼睛也眢了,他流出一滴眼泪。「我不介意一世内疚,也不担心一世寂寞,亦不会理会什么报应。但我只想你回复正常。即使到时你会向我破口大骂,甚至决意和我一刀两断。」
但淑贤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成德在淑贤额上深情一吻,然后悄悄关上灯,离开睡房。
缓缓地,他在沙发入睡了。
翌日早上,他被煮食的气味唤醒,成德的嗅觉一向也很灵的,是牛肉粥的香味。
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红色的珠被。
淑贤在厨房弄早餐。
成德惊喜地:「淑贤。」
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丈夫,回眸一笑。
晚上,淑贤还主动要求和丈夫亲热。
夜半,成德已经入梦,但他却感到下体有一阵暖暖湿湿的感觉,然后在半睡半醒之间他享受着妻子给他的温柔款待。
淑贤正跪在床前热情地用她的小嘴来取悦丈夫。
「淑贤,你不要……」成德口是心非,他再被动物性所占据。
女的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没有理会男的,更没有说话。
「你在做什么?」成德愚蠢地发问。
「我们在makelove。」淑贤爬到床上,压在丈夫之上。
他们在一种很古怪的气氛里亲热。
但事隔数天,淑贤又会陷入抑郁状态,眼光呆滞,整天敲经念佛。
成德母亲有见新抱的异常行为,心里也慌起来:「你猜淑贤是否被邪灵附体?要找个道士回来驱鬼吗?」
「妈,你别迷信吧!」成德已经没有心清向其他人解释,如果淑贤体内有邪灵,那个邪灵就是成德的罪。
但母亲总有自己的主意,她趁儿子上班时,请了一个道士来开坛捉鬼,天灵灵、地灵灵的在淑贤面前乱挥桃木剑,吓得她魂飞魄散,只是嚷着:「我不是鬼啊!」
可是,没有人信她。
一脸怔忡的她不停地哭泣,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能,她无法逃出这场精神虐待。
被吓了一整个下午,她终于不支倒地。
道士告诉成德母亲邪灵已被他捉了,以后家宅安宁。
成德回家,见妻子睡得像尸体一样,他不敢打扰。对于母亲请了道士来捉鬼的事,他毫不知情。
早上,成德醒来只见淑贤倚在窗栏。
「淑贤,你饿吗?」
她望着窗外:「快下雨了,你别忘记带伞子。」
「知道了。」成德知道妻子的情绪快堕至最底线,只要多待一两天便能回升。
淑贤没有把昨天被绑在椅子上的事告诉成德,她只觉得即使说了也没有用。也许,成德是同意带道士来赶鬼,也许,成德早已想置她于死地,这样他和Cynthia便可以不用偷偷摸摸!
她的思想在死胡同中跑来跑去,到黄昏的时候,她己经很累。
如果没法报复,只可以悲惨地接受!
报复?愤怒?痛苦?幸福?她看着窗外的景致却感到没有出路。
成德在上班,而奶奶又上了街市,既然众叛亲离,无处可依,不如早点了结自己。
女人找不到幸福便只得这条不归路可走。
她再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所以便跑到成德的书桌,打开抽屉不断搜寻,终于她找到了。
左边是镇静剂,右面是抗抑郁药。
她心想:「眼泪也干涸了,我好累,不想再哭。」
先吃左边的,还是先吃右边的?
「成德视我为疯妇,奶奶视我为女鬼,我死了也不足惜。」淑贤完全想不到一件快乐的事。
她决定先打开那樽镇静剂,她慢慢地扭开樽盖。
雷电交加,天终于下起雨来。
「如果一次过把以后要吃的药也吞进肚子里,所有事情也一了百了!」她抬高头。张开嘴巴、闭上眼睛、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