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破血流的广姓男子正欲挥拳相向,宁愿不避不闪,勇往直前向他走去,然後右拳一挥,与那男子的拳头相撞。
「啊啊!」惨叫声,是男人的声音,还有骨头强力撞击到裂开的声音。
接著,她毫不迟疑击出左拳,正中那男子的嘴巴。
小毕张口结舌,下巴差点因震惊过度而掉下。
「好完美的一拳啊……」他喃喃道,呆到忘了眨眼。
从来没见过有女人的拳头这麽可怕的……还是外头的姑娘个个像母老虎?还好他没有在永福居做出什麽会被打的事,不然他的嘴巴肯定像那男人一样歪了。
「哇!」他呆滞,瞪著她的右腿像是在踢鸡蛋一样,一踹出去,连帮忙求饶都来不及——小毕的脸色白了。他想回家了……真的。这里不止老板会打人,连看似温驯的帐房姐姐都是狠辣无比的角色。
「小心!」那姓魏的同伴拉开小毕,才能及时避开滚过来的人向球。
「谢谢……不对,那不是你同伴吗?你这麽狠,让他一路撞墙?」
「我……」
「宁愿!」
小毕硬生生拉开视线,瞧见西门永奔进来,忙道:「老板,虽然我不怎麽同情他,但是,会打死人的,打死人是要坐牢的……」
西门永定睛一看,瞬间露出跟小毕一样的目瞪口呆。随即,他回神,动作还算敏捷地抱住她的腰身。
「够了!愿儿,你想他死在这里吗?」
「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这里是永福居,你要毁了这里?」
永福居?完全黑白的回忆里突地跳出光鲜的景象。她硬生生收住那一脚,迟缓地抬头看西门永。
西门永瞧起来挺火大的。也对,他无时无刻不在发火,如果哪天不火了,她还不习惯呢。
「好了,小毕,你负责收拾善後。」他说道。
「我?」小毕指著自己,讶问:「老板,你真的要我收拾善後?」
「怎麽?嫌麻烦?」西门永怒瞪。
「不不,老板的话就是圣旨。你说的,我照办。」
西门永提著她的腰身,要往门口走,忽地发现她的双脚紧紧黏在地面上。
「我不怕。我不怕了,你甚至打不过我……」她喃喃著。
他心知有异,暗暗将那头破血流的男子记个清楚,随即当自己在拔萝卜,用力将她从地上拔起。
「走了,有一笔帐等著你算呢。」
「帐?」她迷惑,抬眼看他:「我还活著吗?」
「废话,你要不要我骂你几句、喷你几口口水,你才会觉得自个儿还是人?」
他抱著这根「大萝卜」走出房,临走之际再向小毕使个眼色。
「老板,收到了。」小毕拍拍胸脯:「我会很成功地善後,让你不蒙羞的。」
「喂,我非要去官府告那贱丫头……混蛋家伙,你这小孩也敢打我?」
「我哥哥说,不准口出恶言!」
「你哥哥是谁?」
「嗯……」小毕东张西望後,蹲下来很认真地说:「我哥哥是……是西门笑,对!他叫西门笑。记得哦,有仇要找他,就算你要去官府告他,也拜托你不要告那姐姐,我哥哥……另一个哥哥啦,说女人像水,禁不起打骂的。虽然我才十三岁多,但也明白女孩子就是宝的道理,就算再泼辣的女人,也不能对她们动手动脚的。怎麽你四十来岁的老头儿了,连这麽点小道理都不明白呢?」他唉声叹气。
「我才三十!该死的小鬼,瞧我怎麽揍你——」
「咚」地一声,小毕毫不迟疑挥出拳,亲眼看著广姓男子昏倒在地。
「不好意思,我奉命要处理善後的。不过你的头真有点硬……」他揉了揉发红的关节,真不明白为何宁愿能打得这麽地爽快。很痛耶!
小毕抬眼看著那早已傻呆一阵的魏姓同伴,露出白白可爱的贝齿,闲聊似的笑道:「有这种朋友,还真麻烦是不?」
「是有点麻烦……」那姓魏的呆呆瞪著他。
小毕咧嘴一笑,再趁机补一记肉拳到那昏迷的身躯上。「连女人也打,真是孬!没种!混蛋!方才她那一脚要让你做太监,我一定想办法把你送进宫,服侍皇帝老爷爷!」
「小兄弟……你是男孩,还女孩啊?」那姓魏的终於忍不住问。
小毕闻言,破口大骂:
「你是瞎子啊,没看见我穿的衣物吗?我是男的!男的啦!」
※ ※ ※
某个声音令她惊醒过来。
她汗流满面,好像忘了什麽。黑暗里,她又听见那奇异的声音,於是起身循声打开门——
门外,有个熟悉的背影正蹲著,不知在做什麽。
「阿永?」
「你醒来了啊!」他头也不回的。
却声音从他身前持续传来。她上前,问道:「你在做什麽?这声音好像在……」
「磨菜刀啊。」西门永终於转过头,咧嘴笑著。
他的笑让人打从心底发毛。「你磨菜刀做什麽?」他又不进厨房,磨什麽刀?
「我帮你报仇啊!这把菜刀会切下那怪魔的每一片肉,回头我会将肉煮一煮,你就当东坡肉吃了,吃完之後再拉个肚子,那什麽也烟消云散了,你就不必再回山上了。」他边说边笑,每笑一下嘴就咧大一点,就这样愈咧愈大,他的血盆大口咧到耳根後去了。
她吓得後退一步,再定眼一看,他端出一盘生肉,向她逼近。
「吃了它,你的回忆就不会这麽无助了,就能留下了……」他哄她,漂亮的眼眸在黑夜里流露难得的温柔,与他的血盆大口完全不搭啊。
「我……我不想吃啊……哇啊啊啊!」她叫。
他强迫将肉塞进她的嘴径,肉里的鲜血不停地灌进她的嘴里。好恶心啊!这是吃人肉啊,她再痛恨那人,也不会以吃人肉做为报复啊。
不要再喂她吃人肉了,她留下就是了、留下就是了!
胃水涌上,她「恶」地一声,拼命吐出血水来。
水从她嘴里吐出来,她猛然张开眼,一时之间只觉浑身湿淋淋的,刹那间,她以为她吐出来的血水淹没她了,吓得她差点精神失控,再一凝神,瞧见自己正泡在浴桶里。
滑过肌肤的水纹清澈不见腥红的鲜血。她用力吐了一口气,放松——
「吓死我了,原来是我睡著了,才让洗澡水给淹了……」她是在作梦啊,差点以为西门永把人给剁成肉片了。
也对,西门永虽莽撞,但还不至於置人於死地,会作这种诡异的梦,连她自己都感惊讶。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拳头,稍早点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到心里。事情发生的过程,在记忆里犹如雾里看花,她记得她的拳头像梦里才会有的神拳,竟能将一个男人打到头破血流,她也记得西门永突然出现,将她「拔」走……接下来的回忆有些模糊,他似乎很粗暴地把她扛进房里,为何如今她却泡在澡桶里?
「老板……」
有外人在!她暗惊,直觉用最快的速度起身拉下屏风上的衣物。
「阿碧呢?我不是叫你这小鬼头差人去找阿碧过来?」
是西门永。
一知他在场,不自觉地,她松了口气,动作也缓了下来。随即,她跨出浴桶,从屏风後偷偷探出圆脸。
他不在房内。
房门是关著的。薄薄的门板上紧贴著个高大的影子,像皮影戏似的。想起当日他也闷不吭声地站在窗外,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这一次,不必靠认美发,便能一眼看出再熟悉不过的身形——
「阿碧不能过来啦。老板家里的兄弟好像又发病了。」小毕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