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诗童决定先离开,因为子扬懊恼的心情比起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眼睛睁开以前,他原以为那些缠绵只不过是一场绮丽的美梦,而梦是用不着负责、用不着内疚的,可是当眼睛睁开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明了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可以装作不在乎,它们就会自动消失的。
思绪不会如此复杂,好像很快乐,不过却又无法尽情的放纵自己去享受那快乐;好像应该要为自己卑劣的行为感到悔恨,可是嘴角又忍不住愉快地上扬。他到底该哭还是该笑?恐怕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吧!
可是昨夜她残留的淡淡玫瑰香味还飘散在空气中,停留在他的肌夫上,有意无意的唤醒他昨夜美好的经历。不,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后悔,只不过后悔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在他还半醉半醒的当时,粗率地占有了她柔弱的身躯,想必是弄疼她了吧?
当男人占有一个处女时该怎么做?这个问题他从来没遇过,学校更没有教过,电视上不都演女性紧抓床单泪眼婆娑地要男性负责吗?然而她既没紧抓着床单,也没泪眼婆娑地指控他占有她的清白要他负责,她只是选择安静地退开,让他一个人清静清静。然而,这反倒更加深了他的罪恶感啊!
* * *
出去外面绕了一圈,心情的确镇静了许多,终于比较能够冷静地看待已经发生的问题。
她失身了没错,可是她明白事情是在自己的允许之下发生的,所以怨不得任何人,尤其是聂子扬。
首当其冲的问题是,接下来又该如何面对他呢?在这样的情况下相处、工作,想必是十分尴尬的;还是该选择离开?眼不见为净,大家省去了见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困难,这样真的好吗……
诗童回到他住的大楼,心里还没决定到底要怎么做。明明知道避不了,她下意识里还是蹑手蹑脚的将门打开。
他已经不在那儿了,而原本混乱的客厅也恢复到之前整齐的样子。
“呼——”不用立刻与他面对面徒增尴尬,她心里松了口气。
“回来啦。”聂子扬的声音由客厅里的另一个角落传过来。
他浑厚低沉的男性嗓音让诗童心里不由得一紧,她略微迟疑地转过头。“我……去帮你买早点回来了。”她讪讪然地笑一笑。
“别管早餐了,先过来这里坐一下,我有事跟你谈谈。”他拍拍他旁边的空位,要她坐下。
诗童暗地里叫苦,她真的很怕面对他啊!
她低着头,举步维艰,一步步地朝他的方向走过去,最后隔着小桌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帮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烧饼油条和豆浆,就是你最常去的那家早餐店……”
她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就忍不住嘴巴碎碎念的毛病。
“你怎么知道那家是餐店最合我的胃口?”他突然插话进来。
低着头的诗童错过了聂子扬嘴角那一抹温柔的微笑,傻傻地回答。
“谁不知道?是你自己在你的第七本书(遗失的地图)第247页上写的呵,‘在巷尾的那家早餐店,没有华丽的招牌,亦没有华丽的菜单,不过,当芝麻洒在刚出炉的烧饼上,那酥酥脆脆还有那淡淡芝麻香的烧饼,经由老板朴实的双手到达我的饥饿的胃时,那种滋味,不仅仅是获得胃口上的满足,就连原本一颗冰冷的心,也温暖了起来……”她滔滔不绝地叙述着。
诗童的反应再一次让他又惊又喜。她竟然连他在哪一本书、哪一页、写了哪些话,都记得那么清楚,他在诗童心里真有这么重要吗?若不是她在无意中泄漏出来,他想必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吧?
讲到一半,诗童突然发现不对劲,咦?怎么有话要说的人都不说话,反倒是她这个无话可说的人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故作不经意的看他一眼,这一看又让她的心纠结了起来。
他为何一直盯着她瞧?而且她说不出来那眼神是多么的……不对劲,亮晶晶的眼睛好像阳光照射水面时的粼粼波光,眼神又像是一片片天上飘来飘去的白云般温柔……
“你……你不是有话要说?”她故作镇定地开口,打破一片尴尬的沉默。
“难道你没有吗?”他嘴角挂着微笑反问。
“我?”诗童用手指指自己。
“有啊,再过一个礼拜就到了预定交稿的日期,不知道你写得如何了?”她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故意忽略两人之间异样的情愫。
诗童敬业的态度让子扬哭笑不得,她好歹也是个女人,发生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难道一点也不在意吗?就好像她白诗童一天到晚都跟不同男人上床似的,一点也没啥好大惊小怪,反到是他这个历经沦桑一美男在替她穷紧张。
“你别故意误解我的意思,你知道我要谈的不是工作,是我们!”他的口气第一次显得很强硬。
诗童咬着下唇,就怕他什么不好谈,偏偏要谈这件事。他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不过重点是,就连她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件事也还没理出个头绪,又怎么跟他谈呢?
“你别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只是个……是个突发状况,对!就是突发状况!你当时喝醉了,所以就……就失控了,没错,就是这样!”她庆幸可以临时找到一个可以暂时应付过去的藉口,即使这个藉口简直是烂到可以。
聂子扬的表情随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愈加下沉,她说的是哪一个星球的话?怎么他有听却没有懂?“突发状况”!她竟然说这是突发状况,好像他是一只发了情的公狗,而她刚好在旁边,于是顺便解决一下他的生理需求,是这样子的吗?
聂子扬阴鸷的神情让诗童觉得莫名其妙。奇怪,刚刚的温柔哪儿去了?怎么他现在表情看起来像是要砍人一样?有没有搞错啊,她这么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他非但不感激她,还对她摆出一张臭脸?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诗童噘着嘴,心情也不怎么痛快。
“如果我的情况可以用酒醉来解释的话,那么你的部分该怎么说?”他的跟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好像又恢复到刚见面时的那个恶棍。
他的暗示让诗童忍不住羞红了脸,他到底想说什么?是想要告诉她,是她这个神志清楚的女人厚颜无耻地倒贴他,还是饥饿的她藉着他不省人事时乘机强暴他!?
诗童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抬高下巴面对他。
“我的部分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向你报告。”她冷冷地回答。
诗童瞬间筑起的屏障,让子扬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彷佛他们是两个在生活上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人,这点的确深深地困扰着他。
“谁说不用?”他扬起一道浓眉,嘴角含着一抹讥诮的微笑。“幸好我没醉得那么糊涂,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你趁我手无缚鸡之力时偷亲我好几遍。
“你想想看,这话若传到了令尊耳里,你要拿什么脸回去面对他们?”
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若不是看在他是公司最赚钱的金公鸡的分上,她真想抛开一切礼教的束缚,冲过去撕下聂子扬那张得意洋洋又邪恶俊美的脸孔。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夸张吗?”她瞅着他。“什么好几遍,才两遍而已好吗?更何况我原本只是想要晴蜓点水地‘感受’一下而已,也不想想最后是谁主动加重那个吻?还说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你真那么虚弱的话,哪……哪还有力气……去……去那个?”她一方面吞吞吐吐地硬是为自己辩解,另一方面也只能无力地瞪着他失礼地笑得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