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听得模糊、听得震撼,却一句话也没说,也来不及说,因孤自裳自然不要她真的回答,只是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乍然放开了芳菲,他双手掩面,痛苦地嘶嚎出内心的愤怒。“商离离!我恨你!我恨你!”
碎人心扉的字字句句,敲打进芳菲的心中,不知何时,泪水竟籁籁滑落满腮。看到他痛苦,就好比她自己受着凌迟,怎么样才能让他理解过来?
“孤大哥!”芳菲赫然冲上前去,试图抓住孤自裳的手腕。“你别这样!”
孤自裳听见她的声音,陡然抬起头来。“我怎样?
我失去理智了吗?“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芳菲未答,他又强势地道:“我只是瞧见天下间最可恶的一桩丑行,一幕最堕落的沉沦!而偏巧这事件中的主角,正是我以前曾经深深爱过的女子,教我怎能不怨恨?她将自己当成人尽可夫的妓女,而我竟然错把乌鸦当凤凰!”
“孤大哥,孤大哥!你别这样!别这样!”芳菲无措地喊叫着他的名字,盼能唤回他一点的理智,然而孤自裳却像是疯了,早就听不进任何言语。
“你也是女人,你也和商离离一般,绝美而倾城,不……你比她更加美丽,那么……你又什么时候会变?什么时候,会显露出你的绝情?”
芳菲一愣,愕然不语。他在……怀疑她吗?
“我不会变。”她道。“我不会。”为什么他不懂?
“孤大哥,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们不一样的。”
她就是她,如此而已,难道孤自裳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她都不相信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孤自裳冷笑着。“我永远摸不清女人的心理,藏的究竟是最真诚的情感或是最甜蜜的毒药,你跟商离离是不相同,但你如何能保证哪一天不会成为第二个她?”
语未毕,他的颊上忽然迅速地被甩过一个巴掌,啪地一声教他愕然地停止了愤怒的嘶吼。
“我不会是,永远永远不会是。”芳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凭什么误会我?凭什么误会我?”她捶打着孤自裳的胸膛,满腔笔墨难书的委屈。“为什么要让我百口莫辩?孤大哥,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我绝不可能背叛你!“”背叛……“孤自裳喃喃道。”你说得太笃定了。“
“我是笃定。”芳菲道,水眸莹亮的看着他。“因为要背叛你之前,我必须先背叛自己的心!”
孤自裳怔愣一会儿,仿佛这时才将芳菲的话给听了进去,芳菲望着他激烈渐抚,自己却因他的举措而再度认知了商离离的影响力,心头一酸,泪淖了下来。
决堤的不只是她的泪水,还有无可遏止的情潮。
初尝情思,竟就如此伤神。从前的她,不曾为了任何一件事情落泪,但自从遇见了孤自裳后,所有的喜怒哀乐如同汹涌的波涛朝她袭来,冲击得她心力交瘁,几欲昏厥,却又感受到难言的狂喜,这就是爱情!
“孤大哥,你还有我……”芳菲伸出双臂,贴近眼前那片胸腔,剧烈起伏的,不只是孤自裳,还有她激烈的狂跳。
“芳菲……”孤自裳低唤她的名字,每一声都是最深刻的抚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晓得。”她闭上眼睛,倾听那雄壮的心音。“我在亲近你,我要使你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
孤自裳涩然一笑,当他闻到芳菲身上那醉人的馥郁馨香,熟悉的气息令他的思绪立刻回到了桃花村中那段日子。
多么恬静而美好、与世无争的一段时间。有那么刹那,他差些沉沦进那样的幸福,差些就回应了一颗纯然的真心,一切都差那么一点。
但如今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孤自裳表面上被动地任由芳菲拥抱,实际上他却也想抱她,想紧紧地环住芳菲,然而,却举不起手。
“我可能会伤害到你。”他沙哑地道,伤害到眼前这个女子是他不愿的,芳菲的洁净,绝不能是他来破坏,绝不能。
“那我会学着坚强起来。”芳菲想都不想就回答。
“而且你不会是有意的。”
孤自裳愕然,唇边不自觉绽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你倒是十分有信心哪。”
“因为我对你的感情使我产生这些想法。”芳菲道,语气更加柔和。“从小到大,我一直相信冥冥之中所谓的运数。”
“……”孤自裳并没有插话,让她说下去。
“运数或许是老天爷安排的,但结果却是端看个人努力,老天爷将你带来我身边,我若动情,则该尽一切努力留住你,如果真的没有缘分,那么你的心,迟早会告诉我答案。”
“那么……你读出来了吗?”孤自裳问道。
但见一阵淡色粉红飞霞似地浮上芳菲的双颊,孤自裳仍不解地凝视着她水灵的双目,她却垂下了颈项。
“芳菲?”他唤道。
“我知道你还没爱上我。”顿了半晌,她缓缓地道。
孤自裳有些愕然的听着答案,不多时,芳菲的声音又传入他的耳中。
“可是,你已经开始正视到我的存在了。”语毕的同时,她又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你已经开始在乎我了。”
芳菲幽幽的声嗓,像春日里的和风,徐缓如绵地钻入孤自裳冷恻的心扉,教他听着看着竟不由痴了。
“答案只有一个。”芳菲幽然地说。
不是白首偕持,就是两两相忘。
正午,孤自裳赴携霞厅,芳菲原本要去,却被他阻止。
“你就待在我房里,无论是谁来找你都不许应门。”孤自裳这般嘱咐她,完全是为了她的安全设想,自察觉孤星河与商离离的奸情开始,他早有预感大师兄孤行云可能已遭不测,思及孤星河很有可能在今天的事情上做手脚,孤自裳不得不谨慎,若让芳菲待在他房里,一来小辈不敢无故擅入,二来重要人物全集中在携霞厅,芳菲理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芳菲顺从地答应,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间的忧心仲仲,却教人难以不在平。
孤自裳了然她的不安,自然地抚上她的脸颊。
“我会没事的。”
“我……怕。”芳菲蹙眉道。饶是他如何机智多变,武功如何卓绝高强,若旁人真有心加害于他,总是防不胜防,更何况那不是别人,是他曾倾心相恋的商离离啊!孤自裳微微一扯唇角,露出安慰地一笑。
“不相信我?”真奇怪,问答的瞬间,他竟有种彼此之间已是老夫老妻的感觉,两人之间的谈话,虽是交织着生死大事的情怀,但他所领略到的,却是贴心的嘘寒问暖之感,真教他感到不可思议。
孤自裳不由得微微一笑,尔后离开。
芳菲独在房中,却如坐针毡,她只能心焦地等待着。
然而却在这时,一道人影由门外悄悄地靠近,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着实将芳菲吓了一跳。
“谁?”她问,那人却不语。
细看纸窗外的身形是个女子,芳菲悚然一惊。难道是……
“芳菲姑娘,请开门罢!”那女子娇娇娆娆地开了口。
想起孤自裳的吩咐,芳菲尽管听,却不敢妄动。
门外那女子突地一阵轻笑。“芳菲姑娘,难道你还怕我害你么?来者是客,我是特地向你问好来的,这样闭门不见,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芳菲垂首,仍不说话,站在外头的商离离听里头没反应,还不死心地继续下工夫。“你与二师兄既是一道,二师兄必定曾对你说了些我的不是,也不能怪你对我有戒心……唉……”幽幽叹了口气,她又道:“想在这偌大的门派里头,你不与人争,别人就会踩到你头上来,我尽管做的是绝情了些,却也是情势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