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宓知道自己怎么也阻止不了他,也只有由着他去,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不几日便已家门在望,她这才想到自己是要随他去见父母了,一时间突有丑媳妇见公婆的羞怯,不由得迟疑起来。自己与寒潼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究竟是无媒苟合,她命在旦夕,面对寒潼的感情诚然冲动而不顾后果,可毕竟是要脸皮的女孩儿家,万一寒家两老瞧她不起,怎么办?
“寒潼,要我去住你家,可以,但可不能……不能……”
进城之后,孟清宓突然这样说,寒潼见她脸现娇羞,虽整个心挂虑着她的伤,却也不禁心中一动,挑眉笑问:“不能怎样?”
孟清宓娇嗔地凝他一眼,“不能同房。”低声迅速地说完,双颊也已绯红。
要不是在大街上,寒潼真要忍不住抱着她亲吻个够。认真地想了想她的要求,又想想自己现在已是一刻不见她心中便不安稳,失去她的恐惧时时盘旋于心,不管谁会有意见,他都要断然拒绝。
“不抱着你睡,漫漫长夜,教我怎么过?”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教孟清宓又羞又慌,可多日相处下来,也摸透了他的性格,他不答应,自己实在拿他没辙。
“无赖!”孟清宓急得直跺脚,却一个办法也想不出,“你总得替我想想,教你爹娘知道了,我这头还抬得起来吗?”
“我爹娘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爱你爱得发狂,非卿不娶,只会乐得眉开眼笑,啥也不会计较了;说不定直夸你好本事,驯得他们的儿子乖乖听话,功德无量呢!”
孟清宓被他逗笑了出来,当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老天可怜她,她可真的不是离经叛道、毫不知羞耻,只是爱上了恣意妄为的狂人,她又只剩几天寿命了,就算被人笑、让人骂,也由他去了,只要能让寒潼开心就好。
不多久,她被寒潼拉进了一幢大宅子,见到他们的人全像见了鬼似的,眼睛就要掉了下来。
“少……少爷!”
“这可是做梦吗?老爷、夫人,少爷回来啦!夫人!”
整个寒宅乒乒乓乓地乱成一团。寒潼一路打着招呼,孟清宓只是咬着唇,由着他将自己拉到厅中。
不多久,一位中年美妇从内堂奔了出来,见到他激动得眼泪直掉,寒潼却是笑嘻嘻地喊了声:“娘!”
“你还知道谁是你娘吗?你这个不肖子!”寒夫人虽然嘴里骂着,却是满脸笑容,拉着寒潼左左右右地瞧,又是高兴又是不舍,“这些日子在外面,可受了苦了?”
“最好是吃足了苦头!这小混账!”寒家老爷寒直这时才踏进大厅,一脸不悦地瞪着儿子,“查家兄妹辛辛苦苦地出远门去找你,你居然不跟他们回来,累得你娘整日以泪洗面,现在怎么?甘心情愿回来了?”
孟清宓怕寒潼受责罚,可这无赖偏偏连严父也不怕,还一把搂过她笑道:“爹,你从小便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这是奉行了千古名言,为了红颜佳人甘冒不肖之大不韪,终于给你们追来了儿媳妇了。”
孟清宓羞红了耳,心脏怦怦直跳,恭敬地作揖道:“清宓见过寒伯父、寒伯母。”
眼见这姑娘容貌秀丽脱俗,仙姿美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两夫妻对望了一眼,均想:好一个绝色美女!难怪潼儿动心。可想起隔壁的千金查柔,两家多年往来算得上是世交,儿女婚事早已有了默契,这下子寒潼爱上了别的姑娘,可怎么对查家交代才好?
瞥眼间见到她背上的霜虹剑,两人不由得同时惊呼:“霜虹宝剑?!”这时才知道,原来儿子是“宝剑赠佳人”来着,亏得几年前得知他把家传宝剑送人,气得寒直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此时再见,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孟清宓气转周身,心神宁静便映出了寒家两老的复杂心思。于是解下了宝剑,淡淡一笑,双手奉还:“蒙寒潼盛情,五年前赠清宓宝剑,然无功不受禄,清宓心中常思将剑奉还,不想今日有缘面见,就请伯父收回吧!”
寒潼脸色一沉,搂着她的手臂一紧:“这是我给你的定情物,谁要你还了?”然后转头对有些不知所措的父母说:“宓儿使剑,我用的是掌,宝剑长挂墙上,怕也委屈了它,不如爹娘就当是给媳妇的见面礼,送给了她,也还是咱寒家的宝物。”
“寒潼!”孟清宓出言制止他的力争,这剑再跟她也没几日了,早些奉还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寒家两老听寒潼说得坚定,也算在情在理,寒直于是顺水推舟说道:“是啊,姑娘也用了这么许多年,就算你跟咱们寒潼没啥瓜葛,我们也是不会将剑要回的,你就安心收下吧!”
“爹、娘,查晟在吗?我有要紧事找他。”
寒夫人慈爱地笑了,“早叫人去通报了。你这孩子就是外向,也不想着陪爹娘多说说话,一回来就急着找儿时玩伴四处去玩。”
才说着,查柔已经一马当先奔了进来。一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冲进他怀里又哭又笑,“潼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想回家呢!”她也顾不得有没有旁人在,更忘了女孩儿家的矜持,就似当初他刚学成返家时一般,只觉自己等了一辈子,终于盼到了他。
孟清宓轻轻挣开了寒潼的手,瞧了眼寒家两老的神色,便明白了方才他们心中的为难所为何来。于是对他们微微一笑,首度建立了互相了解的默契。她的蕙质兰心与识大体也同时赢得了两老的好感。
“柔妹,你这又哭又笑地,潼哥可不知道你是欢迎我回来,还是不欢迎了?”寒潼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青梅竹马的感情自然不错,对她就像是疼妹妹般关心,当日若非心悬孟清宓,也不会对他们兄妹如此绝情。
“她自然是欢迎了,简直是望穿秋水、日夜盼望!你改日到我家去看看,门上的几个洞全是被她给望出来的。”查晟悠闲步入,悠哉地取笑道。
查柔红着脸不依地直跺脚:“别听大哥胡说。”
孟清宓心中一叹,这教人无能为力的酸楚可比当日为个初相识的姑娘吃醋,更是难受好几倍。但接受自己爱着寒潼的感情之后,她反而较能处之泰然了,想起自己不久便要撒手西归,寒潼心中若另有意中人,或许反而好。
但想虽这么想,可体内的毒隐隐蠢动便是她心绪不宁的最好证明。只要为他动心、动情太深,便会有这坏处,当下也只有默默运功调息,不言不动,眼观鼻、鼻观心,神情飘然物外。
查晟兄妹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淡雅出尘的孟清宓,查晟一时瞧呆了,查柔却是倒抽了口凉气,俏脸刷白,她万万没想到寒潼会将孟清宓给带回家来,可她不是发誓终生不嫁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寒潼放开查柔,握着孟清宓的手,一股内力传了过去,片刻后她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手示意。
“查兄,我有事要拜托你。”寒潼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这神情不但令查家兄妹凛然,连寒家两老都不由得肃穆起来,“帮我诊治宓儿的毒伤。”
孟清宓胸口一紧,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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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晟的手指搭在孟清宓的皓腕上已好一会儿了,神情专注却看不出任何讯息。诊伤要静,所以查柔去陪寒家两老说话聊天,房内只剩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