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漂亮的脸上又露出没把握的神色。“我希望你会喜欢。它可能有一点……不平常。”她瞥了伯伦一眼。
他怀疑自己是否能遵守誓言,慢慢地行动,让她对自己和其他男人做一评断,最后再自愿地选择他。每当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便使他想要抛开一切,把她带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两人分分秒秒地在一起。
“我确信我们都会喜欢的,巧琪。”他说得很认真。
“希望如此,我真的希望如此。”
莎拉把细瓷茶杯放在杯碟上,偏着头。“你真够顽皮了,伯伦。全伦敦的人都巴不得要见到你。你知道,你算是个谜样的人物;和洛斯到这里来,然后娶了大家都没见过的妻子。”她咂咂舌头,向前倾身,让他对自己的乳沟一览无遗。“而且又推掉许多邀约,如果你想被接受的话,这样是不行的。”
巧琪愕然地望着她母亲。她居然在和伯伦调情!
“你会出席贝福府邸宴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希望届时你有时间陪丈母娘跳支舞。”她眨眨眼睛。“哦,天啊!我真讨厌这个称呼,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老太婆。”
伯伦目光空泛,不予置评。
“会有上百的不幸妇女希望能和你共舞,但却没有这种荣幸。我期待你使她们都吃我的醋。”
伯伦露齿而笑。“我会设法与你共舞,费夫人。不过大概我光是和自己妻子共舞,并要替她挡架越来越多的仰慕者都来不及了。”
巧琪没有时间享受他温暖的眼神。
“巧——伊莲?”莎拉猛然转头,她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盯着巧琪。“你要去?”
巧琪已准备好回答。“是的,我们当然要去了,舞会的主客是我们。”不过莎拉并不真的期望得到答案。
她的目光冷冷地转向她丈夫。“海顿?海顿,你知不知道巧琪明晚还是打算去?”
他叹口气。“是啊!我知道。我劝不动伯伦,他不相信我们知道怎样才最好……”
海顿继续说着,不过巧琪没在听他说些什么。她闭上眼睛,和心中涨满的愤怒作战,却使头悸痛得益发厉害了。原本是脑门附近的小小疼痛,现已扩散至前额和颈背。他们为什么用那种口气说话,好像她不在场似的,她没有耳朵、没有感觉吗?
她突如其来地起身,把餐巾扔在桌上。“对不起。”她的语气温柔,掩饰住心中火热的愤怒。“要不要去参加舞会是我的事,为什么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替我做决定?我想去,而且我要去。如果怕我给你们丢脸……那么……”
她的决心忽然消失了。她无法把话说完,便转身逃开。她一回到房间,便脱下裙撑和衬裙,钻到棉被里去。
就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她想道。把被子拉高,她的下巴哆嗦着,泪水刺痛眼睑。
她讨厌哭。然而被那些应该爱她的人嫌弃,实在太令人伤心了。旁若无人地谈论她也令人伤心,她的父母是自私而浅薄的人没有关系,她还是希望他们爱她。她要有人爱她,有人相信她。
房门打开,伯伦魁梧的身形充塞在门口。她看了他一会儿,随即转头面对墙壁,希望他离开。他也是她困惑的一部分,有时他似乎很在乎她,喜欢陪在她身边,下一刻他又用那对吓人的棕眸盯着她,让她脚底发抖。此时,她认为自己无法应付他,以及他所带来的矛盾情绪。
“巧琪?”他已站在床边。
“现在不要过来,求求你!”她吸声低语。
“我不是害怕你明天晚上会给我丢脸。我将会是舞会里最骄傲的男人。”
葛太太站在她左边,茉莉则在右边。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夫人。”葛太太惊叹道。“连国王也要动心,否则我就不姓葛。”
巧琪瞪着镜中的影像,怀疑自己是否有胆量把这么古怪的异国服饰穿出去。现在看看自己,她觉得或许有些过分了。
柔软的白色鹿皮装强调了她隆起的胸部和臀部起伏的曲线。一条镶满各色珠子的腰带则将注意力吸引到她的柳腰。袖子上沿缝线有数不清的长条流苏,随着她每一个动作晃动。裙摆只及小腿一半,下方则垂有几绺及地的流苏。她走路的时候,则会露出一截玉腿来。她脚上穿的是缀有色彩鲜明珠串的软鹿皮鞋。白金色的头发梳成两条垂在背后的长辫。两耳唇有几条彩色羽毛也一并编在辫子里,在腰际用细皮带打结。
“别忘了这个,小姐。”茉莉说道,把相配的白面具取出。
“我相信主人和爵爷已经在楼下等你了。”葛太太拿着一件鹿皮披肩,为巧琪披上。
巧琪胃部纠结,然而并不全是因为害怕和胆怯,其中也混杂了兴奋的成分。
披肩用皮索在领口紧好,她的面具挂在左手上。巧琪看看两位妇人。“祝我好运吧!”她柔声要求。
“你不需要幸运,亲爱的。”茉莉开心地表示。“你是个好女孩,同时也是个美女。没什么好怕的。”
“谢谢你,茉莉。”她走出房间,轻悄悄地下楼。
公爵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他穿着美国骑兵上校的制服,军阶标在肩头,深蓝色制服前襟有两排铜扣。他膝头横了一把剑,宽檐帽放在椅子扶手上。
这天从早到现在,巧琪第一次笑了。换了装的公爵很威武,但并不能在她这个印地安少女的心中引起恐惧,他看来温柔且仁慈,这一刻她特别爱他。
两名男士仍未注意到她,于是她将视线转向伯伦。她停下脚步,呼吸梗在喉间。
他身穿印地安酋长的战服,站在炉前,一手搭在炉台上,火光下他涂着战彩的面颊变成了金棕色,鹿皮长裤里裹着他结实的大腿,色彩鲜艳的珠串和流苏遮住了长裤外侧的缝线。他的黑鹿皮靴几乎长及膝盖,小腿缠着皮索,两侧装饰着流苏和金扣。他的无袖鹿皮上衣也饰有许多流苏,领口敞开,露出胸前的黑毛。他头上印地安头饰插满了黑色和白色的鸟羽,至少有五十根。头饰镶有红布边,尾端几乎垂到地面。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他真是俊挺极了。
伯伦似乎突然察觉到她的存在,转头望着她,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以便记住她此刻的模样。随后他离开炉架,走到楼梯底。
“印地安公主太美了,不应该到白人中间去。”他说道,口气严肃。
她的心在胸腔中跳着可笑的舞步。“可是公主很想去,我的酋长不肯答应吗?”
“酋长想把她完全留在自己身边。”
“大酋长真是明智无比。”她的口气也和他一样正经。“不过公主以为,如果我们不去的话,开舞会的白种女人要比骑兵队可怕多了。”这时她笑了。
伯伦也笑了,伸手扶她下了楼梯。
同时洛斯也已起身,将帽子戴在白发上,在门口加入他们。“你看起来美极了。”他告诉巧琪。“车在等着,我们走吧!”
巧琪点点头,挽住他的手臂。
茉莉看着主人离开,她喉中梗塞,眼中泪光闪闪。
巧琪真是可爱。茉莉几乎不敢相信,她就是不到两星期前离开霍克林府邸的女孩。当她想起火灾以前的巧琪……不,最好还是别想。自从费伯伦抵达英国之后,一切都起了巨变。还是不要再提往事,能够忘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