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洛,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太文雅地问道。尼洛的囚犯看见他,浑身一僵。
"对不起,先生。"尼洛道,揪住那人的领口。他穿着破烂是个贫穷的农夫,他满脸是深深的皱纹。"我抓到他偷采桃子和其他花园里的东西,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的确。"蓝道慢吞吞地说,走到外面加入他们。美雅和若薇离开茶几走近了些。
"他还带着一串鱼,"尼洛加上一句,他棕色的眸中闪着怒火。"我猜那也是在邓家产业上捕到的。"
"你该知道偷猎是违法的,"蓝道对陌生人说道,后者干瘦的脸上充满憎恨。"我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如果你提出要求,我会让你在我的土地上自由渔猎,然而我不愿被抢劫。"
"我不是白痴,"那人喘息道。"也不是乞丐。你以为像我这种人会来对姓邓的提出请求?"尼洛怒喝一声,扭紧了他的领口。
"对先生尊敬一点!"
"我不姓邓。"蓝道说。
那人尖刻地笑起来,以狂热的眼神瞪着他。"你无法撒谎。我的家人和我都被姓邓的毁了。我在你的眼眸、脸型,还有污秽的灵魂中都看得出来,你们是恶魔的子孙!"
"这太过分了!"尼洛道,但蓝道不理会他,沉思地打量那个人。
"你是怎么被毁的?"他问道。
"我曾经有一个温暖的家,许多儿子,也能存一点钱。由于邓艾伦和老侯爵,我们失去了一切。他为了要应付她的开销,榨干了整个村子……他命令佃农将谷物全存进他的仓库。我们在他的烤炉中烘自己的面包得付他钱。由于邓家人,我的妻子饿死了——这就是你的遗传,先生。你无权因我拿了一些你的食物而批判我。"
若薇屏住呼吸,看见蓝道脸色苍白。他觉得自己要为他家人犯下的罪恶负责,这个人的话更加重了他肩上无形的罪疚。这不是你的错,她想告诉蓝道,但她不敢伤害他的自尊。
"他不该责备自己。"美雅低语。
"他已经在责备自己了。"若薇低声道,她的心因同情而作痛。
蓝道冷漠、不露一丝情感的望向尼洛。"放了他。"他说。
尼洛厌恶地松开那个人,瘦弱的农夫以发亮的眼睛怒视蓝道,然后逃逸无踪。
蓝道转身看见若薇,他的表情更冷漠了。
"爵爷,我想和你谈谈。"她说,极力使声调显得自然。
"也许等一会儿吧,"他冷冷地说道。"我要出去骑马。"
尼洛以特别恭谨的态度说道:"我去替'钻石'上鞍。"
美雅轻轻将若薇拉回桌旁。"我得和他谈谈。"若薇喃喃地道。
"我想此刻他不会听。"
"该死!"若薇轻声道,搂住自己,空洞地望着桌上的饼干。"这一切都该死……反正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喔,我希望我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喝杯酒吗,小姐?"美雅技巧地问道。
"是的,而且不要掺水。"若薇道,在缎椅上坐下,愁眉不展。
蓝道没有回来吃晚餐。城堡内的沉默如此凝重紧张,尼洛最后只好骑马到村子里去。他在约十一点时回来,浑身烟酒味,还带着愉快的表情,显然刚刚厮混过一阵。"真是个美好的夜晚,"他说,轻松地走进门厅。"温暖而且——"
"尼洛!"美雅叫道。"你明知道小姐在担心,还跑去喝酒调情——,,
"他没事。我建议你们都安歇吧。"尼洛道,微笑望着若薇走过来。
"你找到他了?"她问道,紫蓝眸阴沉困惑。
"我碰巧看见他。他在村中一家高级酒馆里——"
"赌博?"
"还有喝酒。"尼洛道。
若薇僵住了。
"噢,大部分男人在夏夜都到酒馆去消磨时光,"尼洛急急安抚她。"我自己都忍不住乱逛-他们有一种我从没尝过的新酿……"
他继续说下去,若薇的双眉忧虑地皱起。尼洛不知道蓝道不该喝酒,不知道蓝道不喜欢失去自制。那个偷猎者深深影响了他,这正是她害怕的。但她忍不住觉得这不该使他如此失常。
"你没和他说话?"她平稳地问道。尼洛摇摇头。"那么他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我想我要就寝了,美雅。"
"是的。"女孩静静地回道,跟着她上楼。
若薇换上一件简单的白睡袍。
她借着烛光,机械地翻阅一本书,但并未真正在读。岑寂包围了她,直到她放弃了阅读的伪装。
"蓝道,"她低语,直直瞪着烛光。"你是如此骄傲、如此独立,我几乎不知道要如何与你相处。你的确关心我,但今天你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你告诉我你要我……你告诉我你要我倚赖你。我还可以给你更多!除非你承认我可以安慰你,否则我不会接纳你;我绝不只是你的玩伴。"她紧握双拳,许下誓言。
她等了好几个小时,才听见一声微弱的响动。她溜下床,赤足走到门口。一扇门底下有光线——不是蓝道的门,而是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那间画廊。
门应手而开。蓝道坐在艾伦的画像前,伸展长腿,手中拎着一瓶白兰地。他转过头,无声地打量她,仿佛她是个陌生人。原来蓝道喝多了酒是这样——沉静、忧郁。他的双眸空洞,声音低沉沙哑。
"出去!"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多么伤人,若薇感到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以前的白若薇会立刻转身逃开。他眸中冷酷的神情使她害怕,但她设法挺直肩膀,留在原地。
"坐在这儿烦恼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喝酒当然也不会。"他举了举酒瓶,以大人对顽皮小孩的耐心的口吻说道:"这使我觉得他妈的好多了。所以——"
"是啊!我看得出你觉得有多好。"若薇尖酸地打断他。
"你什么也不明白,不够资格站在那里审判我。"
"我的确明白一些事情,包括你试图逃避罪疚已经很久了。"她说。"而现在你似乎决定陷入罪恶感之中。"她的声音轻柔下来。"为何不忘了它?"
"父亲的罪恶……"蓝道说,阴沉地耸耸肩,又喝了一口酒。他皱起眉头,让火焰般的液体烧下喉咙。"这是在血统里。"
"你的血统里除了错误的良知之外就是各种鬼魂。"若薇小心地接近他。"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蓝道。你不用为你父亲或母亲做的任何事负责——"
"我知道。"他说,他的声音突然粗哑起来。"但是我要为我做的事负责。"他望着自己的双手。"我在自己所做的事中看见他们俩的影子。"他喃喃道,瞥向母亲的画像。"你能想象知道自己身体里一半流着她的血是什么感觉吗?她不忠,而且没有办法诚实,就像你无法说谎一样。你无法想象她有多无情。老天!像你这样的人绝无法了解的。然后是我父亲——一个混帐酒鬼——"
"不要!"若薇打断他,在怜悯与愤怒中迟疑不决。"别再说了……别再想了!我在你身上看不出她,我在你身上也看不出你父亲。"她会在椅子扶手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她的眼神慑人。"我相信你会照顾我,你也照做了,还有其他许多需要你、依赖你的人。别坐在这儿自怜,这不像你。"
他放下酒瓶,抓住她的手腕,要将她推开,但若薇坚决地攀住他。在短暂的挣扎中她滑坐在他大腿上,当她温暖的身体贴向他时,他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