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茜亚注意到圣提雅各的下巴规律地蠕动着,她知道他对那窝小猫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了。她飞快地将她们一一从他身上抱下,并怂恿她们再次对那根绽线产生兴趣。
“我们得告辞了,夫人。你一定要告诉大家圣提雅各有多爱猫哦,嗯?”
“哦,我会的!还有请叫我洛蒂。我的朋友都叫我洛蒂。”
“哦,那不是很棒吗?圣提雅各。”璐茜亚拉他站起来。“我们才刚抵达,就已经交到了洛蒂这个朋友!”
“是的,很棒。”
“洛蒂,请你叫我璐茜亚,叫他圣提雅各。这里的每位居民都可以这样做。再见喽!”
“日安,洛蒂。”圣提雅各说,然后旋身追上璐茜亚,却发现她正与一位长者在街上闲聊。
当他抵达他们身边时,他获悉这个男人是低语橡树林的镇长,而璐茜亚也已经跟人家发展出直呼名字的关系了。
“对,这就是他,山姆,”璐茜亚告诉史宝塞镇长。“圣提雅各·查莫洛。他最尊敬镇长们了。他常说一座没有镇长的小镇根本算不得是一座镇、他甚至有考虑以后也要当一名镇长哩!对不对,圣提雅各?”
“呃……是的。”圣提雅各迷惘的与那位镇长握握手。
“璐茜亚一直在跟我聊你的事,圣提雅各,”山姆说,在他讲话的时候,他的灰色胡子不断地上下跳动。“我听过好多关于你的事迹,却从未听过你从印第安人手中救出龙维而镇长的故事。告诉我,当那些印第安人拿走你的武器,让你徒手闪躲他们的飞箭时,你难道一点也不怕?我不认为自已是个懦夫,但是,我真的无法想像单独徒手面对一百名渴血的野蛮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圣提雅各这辈子从未觉得这样困惑过。“一百?”
“噢,我记错了,是不是?”璐茜亚抢先问道。“应该是两百个印第安人!对,山姆,他独自面对他们。那些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但他连眨也没眨一下眼睛。他徒手抓住大部分的飞箭,用膝盖将它们折断。那些科曼奇人既惊奇、又佩服,就让他把那住镇长带走。一旦他们返回龙维而镇、那位镇长立刻颁给圣提雅各荣誉镇钥哦!那是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然而圣提雅各并没有留着它。喏,他天性悲天悯人,他将那把钥匙送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婆子。她感激的亲吻他走过的地面哩!亲到她的嘴唇沾满泥土,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对不对,圣提雅各?”
“呃——是的。她不在乎。”圣提雅各抗拒着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山姆镇长研究着圣提雅各脸上的疤痕,决定它就是那些科曼奇人的飞箭造成的。他伸出手,拍拍圣提雅各的肩膀。“我们曾听说一些关于你的相当恐怖的故事,小伙子。你的外表也确颇为邪恶,不过现在我认识了你,我了解到那些谣传只不过是一箩筐可怕的谎言。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的力量让本镇的居民了解这一点。就把低语橡树林当做你的家——你爱住多久我们都欢迎。祝两位有愉快的一天。”
他们继续沿着大街往前走,璐茜亚对她所碰到的每个人都编一则关于圣提雅各的崇高品格的故事。每一则狂野的故事都是针对她所碰到的那个人的特性而设计的。开餐馆的梅莉在听说她煮的食物气味让圣提雅各想到他已故的亲爱妈妈时深受感动,并承诺要为他烹调出她最棒的一餐。
珠宝店的老板在听说圣提雅各认为陈列在他橱窗的珠宝远比里米多夫皇后皇冠上的珠还要出色时,感动得差点迸出眼泪——虽然他从未听说过里米多夫这个国家。而三年前,里米多夫皇后在访游德州时、被一批歹徒偷走皇冠,最后是圣提雅各用她夺回那顶皇冠的故事是更令他印象深刻!有这位正义骑士在低语橡树林,珠宝商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连镇上的儿童们也都见识了璐茜亚的想像力。当他们知道圣提雅各曾捕捉并训练五百匹野马,给一座想要有属于自已马匹的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时,他们全都崇拜地仰望着他。
这天下午,每一位待在户外的镇民都目睹了这们大名鼎鼎的枪手爬上一根高耸的梁柱去拯救一支被蜘蛛网黏住的蝴蝶。当那支美丽的蝴蝶从他的巨掌中飞出来,飞向自由的蓝天时,他们看到了他的温柔,见证了他对无助的弱小的同情。每一个人都对他印象深刻。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圣提雅各深锁的眉头,也没有听到璐茜亚悄声命令他表演这场“英雄救蝴蝶”,也没有听到他长达五分撞的低声诅咒。
当他爬下那根棵柱时,他决定要容忍璐茜亚的怪异行径,直到他有机会单独请问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在他们抵达饭店之前,他不会再让她停下来。
可是他才刚踏到地面,就发现她已经不见了。他扫视四周,在一段距离之外瞥见她。此刻,她正在跟那位牧师聊天。
“哦,天啊!”他嘀咕道。“她搞不好会告诉他我能够在水上行走。”他用力挥挥手,地让她瞧见他希望她加入他。
她朝他挥挥手,并开始朝他奔来,尼尼就跑在她旁边。他欣赏着她走路的秀发飞扬的模样,感到自己的不悦逐渐消退。
可是木头在硬土与碎石上跳耀的发亮嗓音分散了他摆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他扭过头去,看到一辆亮晶晶的黑色马车正火速冲下街道。它没有贺驶,而拉车的两匹马眼神狂野。圣提雅各知道再过几秒钟,那辆车就要撞上璐茜亚了。
“璐茜亚!”他吼道、并开始拔腿狂奔,他的长腿极力伸展,全身都因为力量而绷紧。他每跨出一步,对她的安危的恐怖就往上窜升一分,这赋给他更强的力量与更快的速度。
她的尖叫声冻住他的灵魂。他看到她旋过身去,企图躲避那辆风驰电掣的马车,但是她不够快——而他也不够快。
* * *
无论洛蒂和佛雷医生如何恳求,圣提雅各就是不肯离开诊所的检查室。当医生搜寻璐茜亚身上的伤处时,他就坐在病床旁,握着她苍白的手。
“没有骨折,”费雷医生宣布道。“她的心跳和呼吸也很正常,而且我找不出任何严重出血的征兆。我猜她只是被撞昏了过去,先生。我们得等到她醒来,届时,我就能获得更多讯息。”
接下来的半小时,圣提雅各拒绝接受洛蒂和佛雷医生的安抚或保证,经历了一波又一波强烈的恐怖。
他的视线不曾离开璐茜亚苍白的脸。他想到她曾在罗沙里欧的教堂为他祈祷,想到她努力想说服这里的居民他可以当他们的朋友。
而他为她做过什第?他问自己,并且更加握紧她纤细的小手。什么也没有。除了对她失去耐性,对她咆哮,让她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之外,什么也没有。她是一个妓女,而他则千方百计让她明白他对这项事实的感受。
上帝,他从来就不曾真正的恨璐茜亚。
他恨他自己。
* * *
璐茜亚睁开眼睛时,看到了缤纷的色彩。它们缓缓的、忧雅的移动。“我死了吗?”她呓语。“我到了天堂了吗?”
圣提雅各猛然抬起头。“璐茜亚!”
他的叫喊吓了她一跳。“唔,这下我知道自已不是在天堂了,”她喃喃自语。“我一向认为那上面是不准大嚷大叫的。”她连眨好几次眼睛,当她看清楚圣提雅各的脸时,她绽出灿烂的笑靥,揪住他的衬衫,拉自己坐起。